中秋前一日按惯例沈园上下是要早起的,先在前园正堂向本家男性长辈行礼,奉上中秋节礼,再家下子孙女眷下人往后园正厅向主母行礼请安,奉上中秋节礼。
此时,照规矩主母会派发本家各房中秋例赏物品和红包。沈东园的正房死的早,两房姨太太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自从他去金陵入户部供职,家里内宅的事就完全交给了长房长孙沈阑勋。
头一年谢氏和沈通帮了半年,后来谢氏渐渐退居幕后,沈通忙于商号的事,无暇分身,逢年节下这些家内琐事便完全是大少爷一应承担了,所以卢之祥早上回到沈宅时,沈阑勋正在后园正房抱厦内派差分发节礼呢。
卢之祥先到商号里见了沈通,送上太爷的信函和礼单,随后才回沈宅,直入后园,先在正房偏厅给谢氏请安,之后过山墙耳门,绕孤鹤轩给萧氏请安,再从蔷薇月洞门绕到后面抱厦,只见前面白玉鹅卵石错花地面上站了黑压压一地的人,沈阑勋正坐抱厦里用早膳,见卢管家进来,忙起身加座,请他一道用些。
卢之祥行礼,谦笑说在外面用过了,奉上太爷的书信和礼单,便也侍立在一旁。
见沈阑勋不紧不慢,一边用早膳,一边处理家里积下的一些琐事,张弛有度,不偏不倚,耳听心算,后园管家沈莳春记账,小厮顾莫之口念帖子,自己面前摆一把紫檀银珠算盘,随时拨弄两下,便已清楚报账是否正确。
办事儿的人很快便已散去,有的领了对牌,已经飞快回来呈报交还对牌,一切都井然有序,家下人等都照规矩办事,若有个差错,沈阑勋不免申斥几句,按旧例处罚,虽然严厉些,不过却也不算苛刻。
这样的早起集中处理家事其实在沈宅一般是逢初一五七,不过这次是因为大少爷去了金陵几日,谢氏又推说身子不爽,家内的事情堆积,所以今日节前必须一并办了。
卢之祥看沈阑勋处理了小半日,依然耳听目明,赏罚有度,几乎事事精细,无甚大错,不禁心内感概沈家后继有人,东园公的事业将来不致于付诸东流,可喜可贺也。
“抱歉,卢管家,您怎么还坐着?我也刚回来,前面堆积了一些俗务,又逢节前,事情繁多,忽视了您。”沈阑勋终于基本处理完,喘了口气,一看旁边卢之祥还侍立在那里,不觉过意不去,忙请他坐下详谈。
“少爷说哪里话,卢某是什么身份,怎可打扰少爷派差办事?”卢之祥谦恭,并不越礼。
“卢管家过谦了,您是跟随太爷办事办老了的,我在您面前那可是鲁班面前班门弄斧。”沈阑勋看卢之祥的眼色,知晓有些话要私下里说,于是转而说,“我要去一趟商号,分发节礼红包,卢管家同去,中午跟二叔在得月楼宴请商号里的掌柜,到时候再说。”
卢之祥答应着,问:“怎不见周师爷?”
沈阑勋漱口洗手,低头说:“他一早被盐帮姑苏分堂的人请去了,估计要回海宁一趟,过两天才回来。”
卢之祥没说什么了,只推说先回太爷的屋子里收拾一些大毛衣服细软,午时在大门口等沈阑勋一起去商号里,沈阑勋摆手不语。
见大管家识相地走了,沈紫薰吐了口气,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总是绷着一根弦。
卢之祥是沈东园最倚仗和信赖的人,是沈东园发家的元老,在沈家的地位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连东园公的儿子们都要敬他七分。
他又一向持身清正稳重,城府颇深,从来不参与家里的纷争,只拿自己应得的东西,只一心为沈家操持家业,故而家里上下人等都十分敬服于他。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