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先别生气,刚才碧烟那妮子若是不躲,二小姐那眼色是不会注意到的,英笙也是无法,随口撒了个谎,是欠妥帖,请太太恕罪。”英笙捡拾起地上的丝线和绣棚,磕头认错道。
谢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拈起佛珠念了几声佛,半刻,方道:“你这谎是撒得不圆范,若是你姐姐英书,应该便会说,东西是送给吴熙姨小姐的,现在,你说了赏字———”谢氏的脸色铁青,可也无奈,只能说,“明日你再原样送一份给三少爷吧,这会儿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在,谁能受得起这赏字?”
“是,太太,英笙知道错了,求太太宽恕这一次?”
“罢了,多了你赔不起,今儿这事儿你和碧烟赔三个月月钱便罢了。”
谢氏当然心疼多送的一份东西,那棉锦是沈家织坊新试出的布料,总共得了十匹,先送了两匹来,那月饼是老字号锦荷斋掌柜送来尝鲜的,都放在外面帐房,今日才吩咐去取,连她自己还舍不得吃穿,这又要多送出去一份,不由得心疼,厉声道:“等你姐姐回来,你也要多跟她学学怎么说话办事。”
英笙不敢争辩,唯恐谢氏恼怒把自己赶出去,诺诺应声:“是,奴婢知道了,谢太太不怪罪。”
“收拾一下,跟外面值夜的婆子说,今晚我要去佛堂跪经。”
英笙明晓内情,连忙准备夜凉要添加的衣裳披风,带上点心茶器风炉,刚取回的布料月饼,这几日细细研磨的贵重药品,打点谢氏到佛堂跪经。
主仆两人收拾停当,刚出正房后门,过明井往浣溪沙碑亭后佛堂去,半路上正撞见钱起家的打着灯笼过来,近处看清是谢氏,忙熄了灯笼,轻声过来禀报:“太太,我正要去回太太,静公子昨天夜里受了点凉,今日咳得厉害,我正想禀明太太取些枇杷露呢?”
谢氏听了,示意先到佛堂再说,三人忙转过青砖碑亭,进了东北角芭蕉掩映明池后的小佛堂。
佛堂一楼是供奉神佛的,二层阁楼入口在佛龛后面,谢氏吩咐英笙回去取药,点亮佛堂灯火后,便和钱起家的上楼。楼上两间暖阁,隔世奢华,一色红木铺地,唐式圈椅屏桌几凳架柜俱是螺钿嵌银入墙,简洁精巧,外屋是书房,里屋碧纱橱中间是一面大穿衣镜,谢氏和钱起家的还没进去,便听见咳嗽声,镜子后服侍的大丫鬟蕙风转出来迎接着,脸上尽是忧色,谢氏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只见小小一张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上,悬着碧色销金撒花帐子,蕙风忙掀起外层银纱垂帘,用赤金蝶翅帐勾挽住,卧病的苍白少年不禁埋怨蕙风,一边咳得面颊赤红。
“请大夫了吗?”谢氏问道,“吃什么药了?”
英笙脚快,一会儿便取来了枇杷露,蕙风忙端了一盏温水和药,少年只是不吃,谢氏只好一边拍着儿子单薄的背脊,一边用银勺哄他吃了,暂时安静地躺下了。
蕙风守着,谢氏转出碧纱橱,问钱起家的:“周大夫呢,不是说今晚便回来了吗?”
钱起家的没说话,英笙嘴快,回答道:“太太,周师爷和大少爷陪二少爷去金陵了,估计大少爷不回来,周师爷当然是陪着的。”
“不就是考个乡试吗?这么大阵仗,犯得着叫当家少爷陪着吗?”谢氏恼怒道,“派人,去金陵,叫大少爷回来,就说,说———”
谢氏一时想不出理由,原本沈阑清上金陵赴乡试并没有当家少爷相陪的道理,只是祖父东园公有些公事要嘱咐当家长孙,便顺道打点护送文弱的二少爷赴乡试。
钱起家的是自小服侍谢氏的,想了想,说:“听说南洋十七行的管事到了,这个理由是否?”
“对,你派个心腹到金陵,悄悄找到大少爷,把缘由说明,让她想办法马上回来,要不,让周师爷回来也行?”谢氏觉得理由只要能搪塞太爷东园公就行,现在看情势还真离不开周蓦然了。
钱起家的答应着去了,蕙风这里和英笙打点着刚才送来的吃食药材,悄声问:“我听说大少爷,就是紫薰姑娘不是大老爷的女儿?”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