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月夜之下吹箫鼓筝,漆黑的夜空里幽幽传至很远,引拨人心,如坠清潭幽梦,不愿睁眼醒转,竟至使人一夜头白。
她那温清懒倦的身影,在吹箫弄筝之时,竟有一种特异的光华,月色下仿若出尘的仙子,纤指轻转,神色沉静,温雅如一泓清水。真真是闲心对定水,清静两无尘。
那低眉信手之间,道不尽的风华绝代。
他看呆了,心中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
翌日。
王子游逡巡一回,闪身进了容止的屋子。
容止迎上来,低低道:“拿来了吗?”
王子游嬉皮笑脸地展开空空如也的双臂,一头倒在床头,翘起脚来微笑。
容止无奈:“没有算了。其实公主也替我看过,许多大夫开了药也不顶用,真没法子就算了。”
王子游促狭地笑,嘴边翘起一个弧度:“你还真是……我没话说……大谪仙,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惹七情六欲……你倒是清高出尘了,只不过玉公主她命好苦啊……”
到了最后一句,声音拐着弯地提高了八度,容止赶紧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玉言一头闯进来:“嘿,谁说我呢,我老远可都听见了。”
王子游赶紧坐起来,满脸堆笑:“公主,公主我们哪敢啊……”
容止脸色微赧,眼敛垂下去。
“咦,你们有什么体己话不方便我听到啊?那你们自便,自便……”
待她走了,王子游长舒一口气地拍拍胸口:“容止啊,你这怎么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进来啊,吓得我……福气不浅啊,公主跑你这儿顺溜得跟跑自己房里似的。”
又惊又叹又羡地重新倒在床上,盯了屋顶良久,这才从宽宽的袖中取了一包东西,唤容止过来看:“快来看东西吧。”
容止也舒口气,神色平和下来:“我也不敢抱什么希望,能这样陪着她也是好的了。”
王子游蹙眉:“我说大谪仙,你能不能别再说这种丧气话。兄弟我可是从醉芳楼千辛万苦卖身淘来的方子,你再这样说可就太对不起我了。”
容止被他逗笑,心头的愁郁也解了不少。
王子游望了他正色道:“容止兄是我见过的最至情至圣的男子,公主是至旷达自在的女子,子游仰慕公主,更折服容止兄仙人般的气质,所以愿助容止兄得偿所愿,也算成就一段美事。”
容止微笑。
子游道:“原是仰慕公主,不料却与容止兄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之交,也算意外之喜。”
容止低低颔首:“公主确是世间至可爱的女子。”
“我要是容止兄,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人知难而退。容止兄付出得太过沉重,已不是人世一般的爱恋。自苦多于欢乐。人说‘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真真是容止兄的写照。”
容止淡淡垂首,微笑:“更有‘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此去,自己形孤影单,万里前程路渺茫,每年寒暑飞万里越千山晨风暮雪,失去一生的至爱,形单影只,即使苟且活下去又有什麼意义呢?……今生今世,容止不想后悔,不想她不快乐,亦不想勉强她,那三年离别的时光,每一日都是凌迟,如今魂魄归位,容止却已是活死人,不再想要求什么。公主旷达,却也凉薄,只是容止已经深陷,无法回头。”
王子游叹息:“当年的容止兄,听说在柳州闺阁中无人不晓?——如若那时有缘与公主得成佳眷,又哪会有今日的惨剧。”
容止又笑:“这又有现成的诗说过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难怪人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俩人沉默良久。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