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懒懒地倚在垫子上,笑道:“不怪你,你今日一定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南霁云松口气,大步跨出门去。
姐妹俩相视而笑,“姐姐不会是看他太可爱吧?”琉璃道。
“嗯,他与容止不同。”姐妹俩人一并躺着闲话,直到琉璃不知不觉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窗外,天色渐晚,暮色降临。
玉园别馆里面如往常一样静寂下来。
玉言一向寡接人事,连非去不可的宫廷庆典也只是当日去去就回。
所以玉园里侍候她的人员也并不多,除了她一直贴身的大丫头细竹之外,就是几个护卫,一个容公子,一个打扫庭院的小厮和一个厨子,人员这样清减也是玉言的意思。
所以一到黄昏,玉园就非常静寂。
入夜了,夜风清凉,虫声使得这夜分外静谧。
这时,一阵阵隐约的箫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可以感到那人他薄薄的唇不断轻触箫管,让它发出一声声斩截、欢乐、空远绵长的箫声,像是渺远时空里传来的呼唤,每一个音律变幻的瞬间,都让人似乎触到那人清润抿起的薄唇,高远清旷的神情和那风中飘扬的黑发。
箫声还在持续,不断吹出欢快的乐符,清扬、悠远,像讲述一个茫远的故事,深情地、欢乐地、旷远地,那薄薄的唇轻轻吹起,悠远的箫声发出一种轻快斩截而回环往复的高高扬起的欢乐音,尾音轻轻扬起,仿佛轻纱拂满天空。把人的心儿都软软地吹走,飘拂在渺远的空中。
箫声悠悠,月光悠悠,悠悠的箫声让悠悠的月光醉了。那样斩截欢乐往复不止的欢乐音,缓缓地,如银似水地流荡在山中每一个角落。
月色皎洁,那箫声那样欢乐,唇轻轻叠吹,一声接一声的轻巧马蹄声欢乐节制地流淌,一直将玉言一片冰心吹成潋滟生波的泪湖。
月色皎洁,那箫声那样欢乐,玉言却在那欢乐中落下泪来。
那是他同她的箫声。
多年前,当她还是那个15岁的温柔娇美的少女,穿一身鹅黄笼轻纱的长裙,头上点缀几只娇嫩的鹅黄绒花头饰,飞身下阶,容止便微微含笑轻轻接住她。
俩人倚在一片林中,轻轻吹这只欢快的曲子:一声接一声的轻巧马蹄声欢乐节制地流淌,吹得两个人微微摇头、相视而笑。
那一片竹林,他和她永远欢快轻巧的箫声。
她们尝试用笛子和琴筝,可是最爱的,还是那空远幽阔的箫声,那天籁一般的空幽辽远,仿佛带着他们的心,飞出了那片被拘禁的、四角的天空,飞到了一个无比遥远遥远的地方。
一声接一声的轻巧马蹄声欢乐节制地流淌……让他清静的眸子蒙上一层温柔的水汽,让她禁不住偎在他温暖的胸前……
再抬眼,俩人眼睛里竟都是蒙蒙的一层水汽……
那时候,他是她的容止,她也是他最纯真娇俏的玉儿。
在众人面前,他叫她玉公主,俩人一起时,他便叫她玉儿,她喜欢他这样叫她。
俩人同细竹携了琴箫先后出门,她要他弹琴,他不禁失笑,但只看她一眼便依言坐下身来,未料一曲终了,他的琴声与她的箫声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绵密深远。
良久,细竹才睁了那双盈盈欲落泪、混杂了万千种情绪的眼睛,伸出袖口擦一擦,声音里竟有无限的感慨:“公主与容公子琴箫合鸣竟是天衣无缝,真听得细竹感动得掉泪。不知为什么,看到公主和容公子的身影,总觉得阴郁冷清的恭王府里也亮堂了好多,好让人开心。”
玉言与容止相视而笑:“细竹,你不知道,我们两箫合鸣那才真正好听。”只见容止又取出两只紫竹箫,递一只给玉言。
箫声响起来,世界沉下去。
那一声接一声的轻巧马蹄声欢乐节制地流淌……幽清空远、天籁般流淌……容止薄唇轻触,吹出声声马蹄,声声拨动心弦,玉言则轻轻接过那悠远的辽阔音,声声清润空远,尾音轻轻扬起……传出林间,飘向远远的天际……纯美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昔年一段熟悉的音乐响起,那难忘的画面又会浮出脑海,聆听空灵质感的声音,轻如天籁,美丽而令人心神恍惚,心仿佛受到了蛊惑,要挣开身体飞翔……
容止一身白色长袍更衬得他如临风玉树,倚风自笑,任是无情也动人。
玉言一袭鹅黄笼轻纱的长裙,修长的手指触在紫竹箫上……
俩人相视而笑……只看得细竹痴了过去。
一曲奏毕,俩人并肩,都是温润如玉清华似月,一起望着细竹,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
细竹恍惚道:“公主,你一定要和容公子在一起。这是细竹今生看过的最美的风景。”
想到那时的情景,想到细竹恍惚间那句话,玉言心中一阵刺痛。
细竹还说:“人说箫声忧伤,但是在公主和容公子这里,听到的却是欢乐,但那欢乐那样轻快跳跃,却不由让人感伤得掉泪。真是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玉言第一次听到她说得文绉绉,哑然失笑。
月华清冷如霜,在地上洒了薄薄的一层。
夜风拂过,淡淡月下,那人默然独立,风中的衣袂,猎猎有声。
还有什么声音,能超过箫声,把人的心沉到眼泪的深度?
突然的伤感,隐匿于深深的夜色中,淡光薄影里,只有一丝如月的箫声依依向着墨蓝的静夜。
月色下,玉言与那人相拥而泣。轻轻划过那人薄薄的唇,泪水与泪水欢乐地交融。
一旁的琉璃早已呆掉,痴痴地望着俩人。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