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乐诗浅笑宽慰她,“是薛大哥带我进来的。”
“薛大?”元君舒挑眉。
“他没有难为你吧?”元君舒忙又问。
毕竟,之前在绍州,薛大没分寸地出手,差点儿要了周乐诗的命。
“哪有那么多的‘难为’?”周乐诗笑道,“早都是过去的事了,谁会一直记得那种事?”
之前周乐诗从绍州入京选秀,还是薛大奉了元君舒的令,一路之上护送她的。周乐诗早已经不计较薛大当初伤她的事了。
元君舒闻言,眼底一黯。
周乐诗初时不解,她这么说,本就是想要宽慰元君舒,怎么像是勾起了元君舒的心事似的?
“我杀人了。”只听元君舒幽幽道。
周乐诗心头震动,恍然明白了。
“你……元璞和元琢?”周乐诗试探地轻声道。
她原想说“你二叔和三叔”的,但转念便改了——
仇人,怎么配得起亲人的称呼?
元君舒霍地抬头:“你都知道了?”
周乐诗缓缓摇头:“我猜的。”
“猜的?”元君舒道。
“嗯,”周乐诗颔首,“他们之前那般欺负你们,如今肃王和你父亲……他们怎么可能不愈发猖狂?就算陛下已经封你为王,他们怕也是不会消停的。但我过府的时候,见府中内外都极平静,而且你父亲……”
周乐诗说到这里,顿住,怜惜地凝着元君舒。
她未尽之语,元君舒都明白。
“我父亲……是被他们害死的。”元君舒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周乐诗的胸口一痛,为元君舒的痛而痛。
“所以你不必自责,”周乐诗回握住了元君舒的手,“他们是罪有应得!”
“我不自责,我更不后悔!”元君舒含笑看着周乐诗,眼中犹有晶莹闪烁。
周乐诗的心口“怦怦”跳了两下,霎时失神。
“我心中的不适,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我很清楚,我是在为父报仇,我是在保护阿念,所以我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元君舒目光炯炯道。
周乐诗被她眼中的耀目光芒笼着,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喃喃地问着:“若是将来,你需要杀更多的人呢?”
“恶人,坏人,国之蠹虫,本就该杀!除恶务尽,才能还这世道一个朗朗乾坤!”元君舒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周乐诗的耳边。
即便会有一时的软弱和怯懦,但为了心中的那个目标,只一往无前,哪怕身与心落得伤痕累累,也不改本心!
周乐诗的心脏“怦怦”地又如击鼓般跳动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凝着元君舒的脸,仿佛看到了那个重生之后不甘心于被命运摆布的自己。
而周乐诗也霎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怦怦的心跳声,绝不仅仅是于这苍茫世间寻到知己的惊喜和欢悦,不然,怎么会有“怦然心动”这一说?
“怎么?吓着你了?”元君舒见周乐诗久久地盯着自己不言语,生怕她被自己打打杀杀的语气吓跑了。
周乐诗摇了摇头,因为意识到自己对元君舒起了不寻常的感情,她的脑子里还有些乱。
元君舒浑不知她心内的变化,歉然道:“本不该让你这个时候来的……不吉利。”
府里刚刚死了人,灵堂内还摆着两口大棺材,周乐诗一个姑娘家,入了府门不可能看不到那阴森森的灵堂,能不害怕吗?
元君舒心里着实觉得愧疚起来。
其实,是周乐诗自己主动过府来的,哪里是元君舒央她来的?
周乐诗因为元君舒这样的体贴话语,心尖儿上都软起来,看着元君舒的目光都仿佛含着两汪水。
之前,并不曾对元君舒动那种心思的时候,周乐诗对元君舒虽有感念之心,却觉得元君舒这人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处处透着无赖。而今一旦对元君舒动了那副心肠,便总觉得元君舒在自己面前的一言一行,无不透着对自己的好,竟是那般地好。
周乐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深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要越陷越深了。
“哪里有那么多不吉利?我也不是骄矜之人。”周乐诗就着元君舒之前的话头儿答道。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周乐诗真不觉得那两具大棺材,以及元璞和元琢之死,有什么让她觉得害怕的。
若不是因着元君舒,他们不过是和她不相干的人罢了。
“我知道你聪明,性子也刚强,”元君舒柔着眉眼看着周乐诗,“可我总还是忍不住担心你……”
说到话尾处,元君舒的声音格外地温柔起来。
周乐诗因着那差不多能掐出水的温柔,心尖儿上又是狠狠一痒。
她觉得元君舒真是太讨厌了,随便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心颤不已。
若这样下去,她还没照顾好元君舒,自家先要伤了心脉吧?
“我此次来,是有一件要事告知你。”周乐诗忙转走了话题。
元君舒尚不知晓周乐诗心内的变化,没指望她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回应,遂乖顺地点头,道:“你说。”
她乖顺的模样,让周乐诗的嘴唇禁不住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接着便忙抿了唇,掩下了那个转瞬即逝的细小变化。
周乐诗绝不会承认:刚刚看到元君舒像个乖小孩儿的模样的时候,她极想轻轻抚一抚元君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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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