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意识到这个时间有点儿长的时候，木五有些沮丧。

——

从议事堂出来，木五还有些惆怅。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于是，她决定往酒窖的方向走去。

这酒窖在寨子的东南一角。说是酒窖，其实不过是一方天然形成的山洞，当初木五几个从那死人墓里爬出来，便寻得了这处山洞，稍加修葺，便成了绝佳的藏酒之地。

世人都说，封皇后是巾帼女英豪，却不知，这位不让须眉的女巾帼生平有三大爱好，喝酒、看戏、嗑瓜子。

眼下，木五瞅着洞口石壁上的一副对子，愈发惆怅。这对子，是她两百多年前亲笔题的——上联：玉桶盛美酒；下联：金缸贮琼浆。那时候，她刚刚活过来，还保留了些那九重宫阙里的陋习，自认是个风雅之人。如今看来，忒矫情。

木五背着手，走进酒窖，沁凉之意扑面而来。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洞壁上架着的火把。因用特殊的砂浆抹了洞壁，洞中并不潮湿。

洞中蜿蜒曲折，多岔路，依着洞壁，层层叠叠的摆着一坛坛酒，怕是有数千坛之多。都是这些年，木五自己亲手酿的，有不少都是封存了百余年的陈年。她举着火把，渐渐往酒窖深处走去，那里有存了好些年的“碧潭春”，是青牛山下的碧波潭水酿制而成，口感清冽香醇。

“什么人！”木五忽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未来得及捕捉便消失了，只闻得微弱的“唧唧”声。一道白光“嗖——”的一声从木五的衣袖中窜出，寻着声音而去。

又走了一段路，木五将火把置在洞壁的架子上，俯身捧起一坛酒，就着坛口深深吸了口气，很是满足的样子。

小心翼翼的将酒坛放到地上，木五从一旁捡起一块碎石，沿着坛口细细敲打封口的黄泥。待泥封剥落，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木五只觉腹中的酒虫都在叫嚣着，忍不住揭开封口的红布，捧起酒坛豪饮一口。琼浆入喉，辛辣之气从唇舌间直灌腹中，激得木五瞬间泪目，可再回味，却是清冽绵长，唇齿留香。

“啧啧，真是好酒。”木五感叹着，扬起脖子又灌一口，随即却是眼前一黑，醉倒在地。“哗啦”一声，酒坛应声落地，酒香四溢。

朦朦胧胧间，木五似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几乎要和这深幽的山洞中融为一体，只余一身华贵的黑衣于莹莹火光间流动着动人的光泽。

木五倚靠着洞壁，黑衣人越走越近，却端的是长发及腰，肤如凝脂。眉如黛，眸若秋水；唇如樱，仪态万千。

“你——是什么人？”话一出口，木五遍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哑，喉咙火辣辣的疼。

黑衣人倾身凝视着木五。眼前的女子似乎是醉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中还蓄着蒙蒙湿意。

木五吞了吞口水，“原来是个美人。”倾身向前的美人却不知，自己那色泽饱满的娇艳红唇，在这浓浓夜色中变成了致命的诱惑。

木五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美人，“你真好看——”话音未落，双手便扯着黑衣美人的前襟，一把拉近，随即一个温软的唇贴了上来，有着少女独有的芬芳和清香的酒气。

黑衣美人一时怔愣，少女清澈的双眸中便倒映出自己的惊慌失措，那温软却又在瞬间离了自己的唇。

“嘿嘿……”木五傻笑着，“你怎么不说话……难到是个哑巴……”迷蒙之间，木五摇摇头又点点头，自顾的叹息着，“原来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木姐姐——”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正是赵子业。

“木姐姐——木姐姐——”赵子业的声音越来越近，木……木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呵，子业啊。我来取酒，遇到了一个美人……”木五回头指给赵子业看，可身后哪里还有黑衣美人的身影。

“咦？美人呢……”木五拍了拍脑袋，难到自己眼花了？不对啊，明明是冰冰凉凉的美人……

看着木五的样子，一旁摔碎的酒坛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酒气，赵子业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认命的扶起坐在地上的木五，向洞外走去。

酒窖之外，已经入夜。浩渺夜空之下，点缀着寨子的点点灯火，夜风中夹杂着白兰花的馥郁香气，扑面而来，也吹散了木五的醉意。她使劲摇摇头，没有了先前的迷蒙，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脑海中总有一个身影浮现，却又看不清楚样子。

“娘……”赵子业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只道：“木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木五不在意的摆摆手，“我没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子业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房去了。”

——

和赵子业告别后，木五便回到了自己房中。女孩子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玉色的帐纱掩着青竹床，一张桌子两把竹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把茶壶和几个杯子，角落处放置着一个乌木香奁。

木五掀开纱帐，正要躺下去，整个人却愣住了。

一个男人正躺在她的床上，盖着她的青花薄被，露出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她几乎可以想象，这被子下面的身体，也一定是不着寸缕的。

木五敏感的察觉，自己那一颗老心忽得一荡。莫非真是到了开春的时节，她居然一整晚都在想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