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见又一拨黑衣人冲进了院子与杜怡年厮杀，仿佛之前已经来了一拨被杜怡年斩杀殆尽，然而也没能保住家人。杜怡年一回首瞥见了巷口的乳娘和姐妹二人，立刻吸引住所有黑衣人的注意力，朝二人深深望了一眼，没有出声，却用口型说着：“跑！”

杜若和杜衡几乎就要放声大哭，乳娘一面流着泪一面紧紧捂住二人的嘴，连拖带拽地把二人拖进巷口死角。杜衡哭地双眼一片模糊，杜若伸手擦了擦眼泪，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把乱刀插入了父亲的胸膛，在画面被墙角遮住的那一霎那，那个拥有着宽阔胸膛的慈父轰然倒下，与杜府十四口人一起，倒在了杜家的院子里。

乳娘连夜带着姐妹二人躲到了城郊荒废的小庙了，三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杜衡和杜若哭晕过去了几次，嗓子都哑了。乳娘擦干净了眼泪，进城去打探消息，回来的时候说杜府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听闻有人禀报皇上，可是皇上丝毫不意外一般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颔首而已。其余众人均不敢言语，深受宠信的御前侍卫杜怡年一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人查证，再无任何人提及。

姐妹二人的心都凉了，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二人第一次体会到世事如此凉薄，明显是有人想要灭口，二人和乳娘侥幸逃脱而已。那是还是杜若最先反应过来，擦干净了眼泪震声道：“父亲洁身自好，向来待人和善不曾与人龃龉，我杜家也未曾有过世仇，到底是谁还不放过，非得让我杜家满门十五口灭门！这个仇，我杜家十五口的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绝不能！既然皇上不愿提及，也不命人追查，那我们就自己查个清楚，替杜家十五口报仇！”

乳娘赞许地深深看了杜若一眼，这姑娘美丽无双的眼睛里都是锋利的兵刃，年纪小却咄咄逼人。杜衡也擦干净了眼泪，郑重颔首，于是才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乳娘给两个人选了两条不同的路。

杜衡抱着杜若的手都酸麻了，也不肯放松一刻，因为她们要活命，要报仇，也只有彼此了。“怕么？”杜衡轻轻问着杜若。

杜若口中喷着白雾，老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我怕得要死。”杜衡也说得很实在，眼神悲凉，“在家里的时候就属你胆子最大，偏偏喜欢打雷下雨的，我却连刮风吹下来落花都害怕，可真是没用。”

杜若勉强笑着安慰杜衡：“你那哪里是害怕啊，明明是怜惜花朵。”

杜衡也勉强笑了，两个人抱得更紧了，一日之前，两人还是共同作息，一齐用膳打闹。杜怡年和妻子膝下无子，只得了这两个女儿，更是宝贝得不得了，要什么都依着她们。姐姐杜衡性子安静沉稳，喜欢女□□舞，她们母亲便请了苏州最好的绣娘来教她女红，自己则亲自教她歌舞，让她清秀自然的身段也能多一些玲珑风趣。妹妹杜衡是个胆大的，女红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生的妩媚风流却不喜脂粉，也自得乐趣。好在她心仪琴棋诗词，好歹也多了些女孩子的婉转之意，杜怡年深谙此道，便亲自教她，倒成就了这远近闻名的小才女。杜怡年也怕杜若容貌太出众了容易有危险，亲自教了杜若几招银针暗器，虽用得不精，聊做防身足够了。十里八乡都调侃说，情人莫非小杜若，娶妻当是大杜衡。

两人足不出户从不抛头露面，杜怡年也不喜结交权贵，反而更喜欢和自己这一双女儿厮混，因此大多外人都不认得她们。只有夏侯将军家的小子夏侯鸿飞和两人是一起长大的，父辈是君子之交，因此也常见着。这个夏侯鸿飞就是杜衡中意的那个，也是杜若不耐烦的那个，刚听说夏侯鸿飞和杜衡的婚事有苗头的时候，杜若还吵着闹着说不让那个混小子做自己好姐姐的姐夫来着，让在堂的大人哄堂大笑，夏侯鸿飞和杜衡都羞红了脸，夏侯鸿飞一气，甩袖道：“放心，绝不做你姐夫！”

杜衡想到此处苦笑了一声，这个自己以前喜欢静静看着他闹的男子，渐渐地有了些英勇沉稳的气度之后，她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心了，可是以后怕是与自己再无相干了。

杜若仿佛和杜衡能够心灵相通，猜得到她再想什么，寻了别的话出来说道：“我们怕是不能用原来的名字了，若被仇家发现，会被灭口的。等我到了青楼，我会用荼蘼做花名。”

杜衡想了想道：“那我就改名海棠，杜海棠。”

杜若还挺满意的，点了点头，试着叫道：“海棠？”

杜衡颔首回应：“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