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住院，我去看看她。”

李成奕依言停了车，乔蕾下车的时候，他想着要不要问个微信号，可他这人嘴拙，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自己道谢、道别，明明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了，愣是没问出口。他一拍脑袋，自我安慰，算了，来日方长，反正她就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微信号迟早会有的。

乔蕾推开病房的门，妈妈正躺在病床上和舅舅视频，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些了。

“妈，吃过药了吗？量血压了吗？”

“吃了，量了。”

“过两天可以出院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妈妈随口应道，招手，“哎，蕾蕾，过来过来，你舅舅想和你说几句话。”

乔蕾叹了口气，接过手机：“舅舅。”

舅舅笑容满面：“蕾蕾啊，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行。”

“还行就好，还行就好。前几天听你妈说你最近经常加班，现在企业都这样，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年轻人干。不过你也不要抱怨，年轻人不急着建功立业，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乔蕾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不是这个问题。”

“哎，你这孩子，还惦记着去上海呢？”舅舅心领神会，语重心长地说，“听舅舅一句啊，梦想谁都有，可人还是得现实点。你去了，先不说闯不闯得出个名堂，你妈怎么办呢？你妈就你一个闺女，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现在她老了，身体不好了，你要是不在身边……”

舅舅碎碎念起来没个完，好在乔蕾的手机刚好响了，解救了她。她匆匆说了句：“先不说了，接个电话。”就把妈妈的手机还了回去，接着，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没来得及看号码，就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愣了几秒。

“是我。”

那人没有自报家门，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低沉、暗哑的声音，有点冷，有点拽，恍如隔世，她却立刻反应过来了是谁，赶忙走到病房外，带上门，看着走廊上来往的人流，无措地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回右手，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憋出一个字：“哦。”

听到她的声音，JOKE似乎松了口气：“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赢了！BOM真的赢了！JOKE牛逼，CANDY去抓FREE的时候肯定没想到JOKE已经在那里蹲了很久了，就等他们来抓，哈哈哈哈哈！”

“是啊，JOKE那一个闪现W，一个大……简直极限操作，CANDY都傻了，哈哈哈哈！”

墙壁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病房几个中学生兴奋的声音一字不漏地落入她耳里，筛选出几个关键字：BOM赢了，JOKE牛逼。她微微一惊，有些出神，没想到1:2的局势下，面对MG这种老油条，BOM竟然还真的能赢。不知道BOM是怎么做到的，以她对JOKE的了解，一旦局势落后，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急躁，控场也不如之前稳了。不过，都过了这么久，或许他早就不是她记忆里的他了，要么就是BOM里有和她一样的人，能稳住他……她回过神，脑子转了几个弯，他们分手的时候，她曾大言不惭地对他说：“你要是有本事拿到全球总决赛冠军，就请我吃饭啊。”后来他加入了BOM战队，声名鹊起，果然拿到了全球总决赛冠军……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茬。

眼眶微微发热，胸口情绪澎湃，不知是为他蛰伏这么久，终于实现了梦想高兴，还是为这顿嘲讽的饭难堪，“恭喜你，”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过，吃饭就不用了，你还在上海……”

“下周末，”他说，“下周末我回长沙，到时候和你联系。”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妈妈狐疑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其实那个电话没打多久，只是挂了电话，她又发了一会儿呆，去洗手间泼了泼冷水，抹掉了眼角细微的泪痕，平复了情绪，才敢回来。她避开妈妈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瞎扯：“明天开早会，同事让我晚上把资料整理一下，明天早点去……妈，既然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要不今晚我就不陪床了，你早点休息，有什么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妈妈挥手：“妈没事，你放心，早点回去吧。”

她转过身，妈妈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蕾蕾啊……你别听你舅舅的。”

她愣了一下，回过头：“啊？”

“你舅舅是因为你表哥出国了，和你舅妈两个人寂寞，怕妈也和他们一样……其实妈的生活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糕，你爸虽然不在了，但也有你秦婶、林婶她们作伴，身体虽然有些毛病，但也是这年纪常见的毛病，偶尔来医院检查、住院，不要紧的。你能回来工作，能照顾妈，妈别提多开心了。但妈更希望你开心，担心我们没让你去上海，你会不会怨我们……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不懂你说的那些游戏。如果你真心喜欢，真心想去上海闯荡，妈支持你。”

她沉默了片刻，自古万事难两全，有舍才有得，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像JOKE那样放手一搏，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笑了笑：“妈，你别想太多，回来是我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