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砚星带着郭伟毅离开的背影，周越敏锐地感觉到一片冰霜。

直到走廊另外一侧的关门声响起，他才听到办公室里的几人齐齐地松了口气。

“今天许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哈？”说话的是刘佳诚。

他站起身，顺手带上张玟歆的马克杯，接了两杯热水之后才看向张玟歆：“出什么事儿了？你刚刚和许队联系的时候他也这样吗？”

“是啊。”张玟歆接过水杯，吹了两口气，慢悠悠抿上一口水之后才说道：“你要是也跟许队一样，明明请了假还得抽时间帮不负责任的软蛋下属干活，你也会心情不好的。”

“许队今天请假了啊……”刘佳诚干笑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另一边坐在办公桌前的陈新海点点头给出了准确的答复。

“是请假了。昨天我在局行政网上看到他请了两天事假，局长已经批复了。”

“软蛋下属……？”刘佳诚本还有些云里雾里，被张玟歆一敲脑袋显然有些明白过来了，继而问道：“对了，绿苑小区这个案子前两天不是已经移交给城东区负责调查了吗？他怎么还让人跑咱们这儿来啊？！”

这人说的正是郭伟毅。

王献起身关上门，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虽仍是笑眯眯的样子，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轻嘲：“还不是因为软蛋下属不愿意担责任？！”

一般有命案发生时，若不是涉及到一些情节特别重大的，如被害人在两人以上的案件，或是性质极为恶劣的，诸如碎尸、分尸等手段极其残忍的案件，一般是交由案发所在片区的负责人处理。

因此，这件由城东区分局全权负责调查的案件，作为被初步推断为嫌疑人之一的郭伟毅偏偏被城东负责人推诿至市局的行为就显得极为有失妥当。

“怕担责任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原先在那一位手底下做事，又看我们许队年纪轻，心有不服想添点堵才是正经的。”

周越虽初来乍到，但通过这几天闲来无事翻看市局内部行政网上的职工信息资料，他很快理清了这段含糊的只言片语。

这位软蛋下属指的应是城东区分局刑警队队长王双清不错。

王双清在上任城东区负责人之前，曾在瑾州市下辖的苍平县工作，而市局缉毒大队负责人覃波则是他在苍平县工作时的直系领导。

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有人的地方自有争斗，公职单位的派系斗争则更是层出不穷。

这么解释起来虽是无可厚非，但像王双清这样放着本职工作不处理，整日里钻营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全然不顾眼前的命案，反倒想方设法推诿塞责给人添堵的行为，倒叫人平白有些看不起。

大约是因为整个办公室氛围极其融洽，周越也不免产生了些同仇敌忾的心理。

王献慢悠悠吐了口烟雾，仍是老神在在的，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清醒模样：“市里刚在城东批了几块地的项目，他们那边应该是最不希望起什么幺蛾子。市政府批文还刚热乎着呢，城东就出了起恶性事件，王队长这几天恐怕是要急得把头发都给薅没咯！”

话音刚落，张玟歆和刘佳诚两人差点笑得直打跌，就连一向沉默木讷的陈新海脸上也带着笑意。

至今没见过这位王队长的周越一脸不明就里。

但不妨碍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去。

*

许砚星那边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十点刚过，他手里拿着张纸条，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走进办公室，他将写着一串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王献：“老王，这个是郭伟毅在遂州出差时同行人员的联系方式，一会你去核实一下情况。”

“好。”王献伸手接过：“许队……那个郭伟毅有问题？”

“基本确定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许砚星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神情懒淡，像是极怠倦般轻轻吐了口气：“典型的生意人性格。精明势利，有些头脑也很谨慎，但胆子不大，本质上来说算得上是遵纪守法的一个人。唯财是图，以和为贵，信奉任何事都可以用钱解决，能花钱的事情坚决不动手。据他交代，大概是在三个月前认识被害人，并且开始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两人眼下正是新鲜火热的时候，从这点上来看就没有杀人的动机。”

今天打从照面起他就是一副冷淡少言的样子。

主动说完一番长篇大论，他站起身在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气，隔了片刻，复又接着说道：“按照他的说法，从八号，也就是上周一起，他人就一直在遂州谈生意，昨天才回来。刚刚我给老王的那张纸条上记着与他同行两人的联系方式，还有遂州那边的生意伙伴，我们这边一核实，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不过，能交代得这么事无巨细，又可以提供范围这么广的证人为自己作证，起码能够说明，郭伟毅的心里是很有底气不怕查的。

这也是许砚星将他初步排除在嫌疑人范围之外的直接原因。

这个结论让队员们是又喜又忧。

喜得是，初步排除了一个嫌疑人之后，剩下的嫌疑人范围便直接缩小了一圈，对于他们的侦查而言，相当于迈了一大步。

但，这么一位与被害人有着亲密关系，在现场也留下过无数痕迹郭伟毅若是与本案毫无关联，那么案犯又会是谁呢？

案犯又该是一个多么心思缜密的人，才能不在现场留下半点应有的痕迹呢？

案件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这起案件被城东区分局接管之后，负责人消极怠工的状态致使得许砚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几乎随时处在爆发的临界边缘。

终于，这颗小星火，在积攒了五天之后，撩起了一大片火光漫天。

五天后，又发生了一起新的案件。

一名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子在家中被人杀害。

案发现场位置同样处在城东区分局的管辖范围之内———丽欣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