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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犯的一切行为痕迹都会在被害人的身上被直观地反映出来。

虽然艾辛说得一本正经，但周越到底道行太浅，看着白板上简单粗暴的示意图，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眼神游弋，只能堪堪板着脸，勉强维持严肃的表情。

许砚星却丝毫没受影响。

在艾辛科普的间隙心无旁骛地翻阅完手上的资料，在她说完之后出声问道：“死亡时间呢？”

“跟现场推定的时间出入不大。我检查过死者的胃内容物，胃内食物部分已呈乳糜状，大约是在生前四个小时左右进食的。”

“另外，从尸体现象来看，死者的尸僵已经发展到全身，强硬程度达到高峰。根据这个现象计算，死亡时间距离尸体检验时间大约有12-13个小时左右。”

人死后，由于肌肉的僵硬，身体的各个关节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发生僵硬。

尸僵一般发生在人死后的一到三个小时，先是在一些小肌群出现，四到六个小时发展至全身，十二到十五个小时达到最高峰，全身关节僵硬。

尸体送回局里的检验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左右，按照这个方法推算，也就是说，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昨天夜里的九点到十点之间。

“对了，我在死者身上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艾辛抢过许砚星手里的文件夹，帮他翻到后面几页再递给他：“我在死者的上下眼睑处发现了一种残留的粘合剂成分，你猜猜看是什么？”

许砚星并没有再伸手。

他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支着头垂着眼睑摩挲耳垂。闻言，他半掀起眼皮，像是早有猜测，语气懒淡：“橡胶聚合物？”

“对，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粘胶垢。”

“也就是说……被害人在被发现时之所以会睁着眼睛，完全不是因为生理现象，而是被人为撑开了眼皮？”

“是啊。”艾辛一脸肯定地点头：“在人死后的早期死亡变化中，确实会出现眼睛微微睁开的现象，但是我们这位死者的情况却显然是在生前就被人固定住开合状态的。”

人体死亡后，因为新陈代谢的消失，体内乳酸等积蓄物产生尸体肌肉的强制性收缩。一般是先从头面部开始，沿着颈部、上肢，再到躯干和下肢。

在活着的时候，靠着眼轮匝肌和上睑提肌的作用，眼睛才能够开合。出现尸僵之后，眼轮匝肌和上睑提肌不再起到作用，因此，眼睛的开合状态被固定在生前的状态。

其实早在研究现场照片的时候周越便注意到这点怪异的地方。按理说，死后出现尸僵使得死者眼睛睁开的情况也较为平常，但被害人的情况已经超出普通生理现象许多。

一开始，他也对这一点较为怀疑，但尸检报告没出来，他也只能暂且将其归结为生理现象。

现在听到这个答案反倒让他觉得极为合理，仿佛一团疑云被人拨散。

但与此同时，新的疑问也诞生了。

案犯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概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艾辛捏着文件夹在他肩上轻轻敲击两下：“我的任务就是和死者沟通，至于追溯活人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这就已经超出我的职业范畴了。”

得到了想要的所有信息，许砚星站了起来，抬手拂了拂并不存在任何褶皱的制服下摆：“辛苦你了，今天就先到这吧。我那边还有些事情，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和我联系。”

见他要走，艾辛一秒变脸，当即就演上了。

明明眼里半点水光也无，偏偏脸上硬是写满了泫泪欲泣，梨花带雨的哀怨：“这就要走了？拿到尸检报告之后就连一句好话都不肯给我了是吧？！”

许砚星倒也很配合，轻扯嘴角冷笑出声：“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吗？”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将渣男本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偏偏在他这份好皮相的加持下，十分的人渣本味也演化成了七分风流三分放荡不羁，颇叫人感叹造物主的不公。

回应他的是艾辛爽朗的笑声。

一直持续到二人推门离开法医实验室才将将结束。

直到走出技术队大门，感受到阳光舒缓的照拂之后，周越才觉得刚刚一直在他身边萦绕的凉意渐渐散去。

他微微眯着眼，头脸轻轻转动，像极了追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觉得冷很正常。他们可是有恒温设备，温度开得比较低。”周越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做得很隐秘，然而许砚星冷不丁的解释让他下意识地站直身体。

许砚星仍是背对着他朝前走。

这让周越悄悄怀疑起自家领导有可能在脑后同样长了双眼睛。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掩饰尴尬：“许队，您说……案犯为什么要在被害人生前将她的上下眼睑固定住，让她睁着眼？”

听到这个问题，许砚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他。

阳光洒在他的右侧脸颊，为隐匿在一侧的左脸投下一个浓重的阴影。

明与暗对立，交织在一起。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俊美无俦，也更难以接近。

金丝边框的眼镜折射出冷然的光芒。

而那双嵌在镜头下的眼睛，似是兴味，又像是凛冽，让人捉摸不透。

半晌后，许砚星微微牵动唇角。

“因为案犯想看到她眼里濒死的恐惧。”

啪。

周越清晰地听见一个极浅的气流声在他的耳蜗里炸开，像是肥皂泡轻易被戳破那般———

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