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打开办公室窗户,继而在里面靠窗那张办公桌前坐下,这才终于将夹在耳后那根被他带着走了一路的烟叼进嘴里,摁响打火机,点燃。
烟雾将他的侧脸渲染得更加俊朗。
他的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打开着的几张现场照片上,片刻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熟悉许砚星习惯的队员们都知道,他这是准备展开案情讨论了,便自发地向他靠拢。
一旁站着的周越仍有些懵懂,倒是性格开朗的张玟歆大咧咧的拉了他一把,顺便附赠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现场传过来的照片你们都看了吧?”他吐出一口烟雾,目光在忙不迭点头的几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周越身上,冲他招招手:“小周你还没有加入咱们的工作群吧?你先过来看看。”
他抓着鼠标慢条斯理地点着幻灯片图片播放,好让身后的周越看个清楚。
“现场大门没有被破坏过,同样也找不到搏斗的痕迹,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和平进入现场。”
“案犯有没有可能假意伪装成服务行业的相关人员上门行凶呢?”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刘佳诚的男队员,他的发型和他的思维一样跳脱,严肃的制服都难以禁锢他天马行空的猜想:“比如快递员,或者外卖配送员。伪装成这种职业人员上门很容易博取被害人的信任。”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一旁刚从现场回来的陈新海点点头,语气却有些不以为意。
这个猜想乍一听的确是很合理,但再一经推敲,有些常识性的小细节却并不能成立。
首先,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初步推断为晚上的十点到十一点,而快递员的下班时间则是大约在六点到七点之间。
超出这个时间段,案犯若是自称收发快递贸然上门,自然会引起被害人的警惕心。
另外,在现场并没有搏斗反抗的痕迹,单从肉眼来看,在被害人的身上亦找不到被捆绑束缚、以及反抗性的伤痕。因此,案犯提前上门,滞留在现场数小时再实施杀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倒是外卖配送员这个猜想听着更为靠谱些。
在现场找到了被害人的手机,等到技术科破译之后就会有相关信息,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初步的猜测。
几人交谈的间隙,周越终于看完了所有从现场收集来的照片。
许砚星转过头,仍是春风拂面的和善姿态:“小周看完了?你也来说说你的想法把。”
闻言周越略一颔首,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斟酌着开口道:“我也认为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他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那张被害人平躺着,茫然地睁着眼的照片上:“被害人的仪容被细心整理过,裙子平整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躺得笔直,双手交握在腹部,这显然是经由案犯悉心摆弄出的姿势,典型的行凶后愧疚心理的表现。”
愧疚心理通常出现在熟人作案之后。
案犯在准备和实施犯罪的过程中,往往存在着一种使之亢奋,并且一意孤行的犯罪冲动。而在冲动过后,面对作案成果,案犯又常常会出现一些反常现象。
这种细微的不同寻常往往出现在案发现场。
他们的工作则是找寻出这些隐秘的细节,凭借着他们的提示,从而找出真凶。
然而在本起案件中,案发现场并没有收集到有价值的痕迹,这从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出案犯非常冷静,且很有调理,这场犯罪在实施之前显然是进行过精心预谋的。
面对着干净却让刑侦人员棘手的现场照片,众人心中自然在背后真凶的身上打下了极为缜密的标签,自然地生出些凝重的心情。
周越目光的焦距一直落在坐在他面前,支着下巴盯着电脑的许砚星身上。
沿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被害人干燥涣散的瞳孔与他对上,像是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他的胸口。并不疼,但是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地敲击着,莫名地,他的脑后窜上一股凉意。
“先到这里吧。”许砚星伸手将屏幕的电源熄灭,站起身拂了拂制服下摆:“我让现场发现人下午来局里做一个谈话笔录,具体情况我们等下午再讨论吧。”
“到饭点了。为了欢迎新同事,中午我请客食堂吃小炒。”
话音刚落,便换来了张玟歆和刘佳诚的热烈响应,拥着许砚星推推搡搡地出了办公室大门。
周越落在最后头,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本就不善言辞,对被游移在人群之外的行为很能习惯,眼下倒不见有几分委屈。
没走几步,就见许砚星哄着几人往前走,自己则在他前头停下。
“中午这顿你是主角,怎么反倒落在后头了?”许砚星看着他轻笑着说道,周越这才发现他的这位新领导着实生了一副好皮相,金丝眼镜衬得他尤其俊秀儒雅。
他干笑,正琢磨着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许砚星朝他伸出手。
那双手直接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成半月形,很是好看。
“以后就要在一起共事了,欢迎你加入咱们部门。”
周越的视线从他的指尖游移到他的脸上,他的笑容和煦,目光真诚不带一丝作伪。
向来不爱与旁人有身体接触的周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两手交握,大概流转两秒之后复又松开。
这短暂的距离间,周越竟从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