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要走一起走！山上的官兵虽然不少，但几十个人也不至于把去路全部封死。我们小心些，兴许能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即便路上遇到几个，以周叔叔的身手，解决起来也并非难事。”

孟慎柔情急之下已经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份，察觉就察觉吧，眼下逃命才是要紧事。

周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却只是笑了笑。“我怎敢用你们的性命去冒险？我曾答应过圣上，要护你们周全，如今贵妃已经故去，若是你们再有任何闪失，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孟慎柔有些不解，为了一个承诺，真的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吗？更何况他也并不亏欠孟家什么，若真要算起来，反倒是孟家欠他太多。

也许这就是现代人与古人的不同，在她的意识里，能够让她舍弃生命去守护的东西不多，至少眼前的这种情况，换做是她，可能会选择拼尽全力带着两个孩子逃跑，就算最后没有成功，自己也已经尽力了，算得上问心无愧。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无晦忽然出了声：“周叔叔，不要丢下我们……”

他虽然年纪小，二人所说的道理听得不甚明白，但也大抵猜到了周平的意思。

听到孟无晦略显稚气的声音，周平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周叔叔自然不会扔下无晦，你们只不过是先走一步，等我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便会去长谷关与你们会合。”

孟慎柔知道他这话是哄小孩的，那些追兵若真的那么好摆脱，他也不用去冒这个险了。

孟无晦年纪虽小，却并不傻，闻言也只是摇头，抱住周平的胳膊不肯撒手。

周平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会心软，便狠了狠心推开孟无晦的手，站起身来。

“你们不必担心，我此去并非送死，而是死中求生，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会尽全力活着去找你们。”言罢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木盒，放在孟慎柔的手里，“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他日见到圣上，将此物交予他，他自能认出。”

孟慎柔打开木盒，见里面是一只雕成了桃枝形状的木簪，上面嵌着几朵白玉梅花，材料并不算名贵，雕工也是差强人意，多半是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

仔细地将木盒收好，孟慎柔却发现周平正用一种犹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一阵紧张。

半晌，他往外走了几步，对她招手道：“阿柔，你过来一下。”

孟慎柔依言走了过去，心下却有些奇怪，山洞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有什么话是连孟无晦也不能听的？

周平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低声问道：“阿柔，我能信任你吗？”

孟慎柔一愣，“周叔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周平叹了口气，“其实两年前我便已有所察觉，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却也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你的变化……”

他这句话说得孟慎柔一阵心惊，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这两年来他为什么还要待她一切如常？

“此事实在过于离奇，你分明还是阿柔，却又不是原本的阿柔，我一时摸不准情况，也不敢贸然点破。好在后来相处下来，我见你并无其他异常之处，便也接受了这件事。毕竟我也知道，从前的阿柔多半是回不来了，有你替代她也好。”周平神色平静地说道。

既然他已坦白了一切，孟慎柔要是再装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我并非有意欺骗你们，只是此事对我来说同样离奇，我也不知道告诉你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这才不得不隐瞒至今。”孟慎柔歉然道。

周平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其实我能看出，你的心智并非十多岁的孩子，这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也许不是。”

他的眼神中有些许探究的意味，联系他刚才的问题，孟慎柔很快便明白过来。

她的心智成熟，往好处想，带着孟无晦逃亡会比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可靠许多，路上遇到什么事，应对起来也不至于慌乱无措。

可是往坏处想，她自然也明白此时的处境有多危险，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丢下孟无晦自己逃命，这样她活下去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不等他发问，孟慎柔便笃定地道：“周叔叔，我并非忘恩负义的自私小人。更何况这两年相处下来，我早已将你与无晦视作亲人，即便他日要亡命天涯，我也决不会扔下无晦不管。”

周平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一同生活了这么久，我岂会看不出你的秉性？只是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多考虑些，便难免小人之心了。”

孟慎柔连忙摇头，“此事换做是我，也难免多虑。只是眼下还未至绝境，周叔叔何必要以身犯险？”

“不是绝境，却也足够凶险了。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决不会用你们的性命去做赌注。你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周平看向她的目光已不再是从前看孩子一样的眼神，而是将她当作了值得信任的同伴。

孟慎柔知道他是心志坚定之人，认定的事便不会更改，自己再劝下去也是徒劳。可他这一去很可能便是永诀，道别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好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还要再生变故，我这就走了。稍后我会将官兵引到南边，你们便趁乱从北边下山，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只有到了长谷关，才是真的安全了。”周平最后交代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孟无晦，终究还是不忍心向他告别，只用力捏了捏孟慎柔的肩膀，郑重地道：“无晦便托付给你了，请务必照顾好他！”

看到周平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孟无晦顿时大哭起来，起身便要追他。

“周叔叔，你别走！”

孟慎柔怕他的喊声会引来追兵，急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无晦不哭，有阿姐在，我定会护你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