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这把剑给我看一看。”云恪一脸痴迷地看着云心念手中的短剑,“父皇真是偏心,我们生辰都父皇都不给这么精致好看的剑,大姐,我下个月初三的生辰,你就当送我做礼物呗。好不好?”
“这次可不能就这么送你了。”云心念说着拿起一块梅花糕,“其他的都可以给你,这把剑不行。你看看就好了。”
云恪拿着短剑,上下打量,“怎么拔不开?”他又用力试了几次,“云恒哥,你帮帮忙。”
云恒放下茶杯,接过短剑,也没有□□。“真是奇怪了,莫非有什么机关?”
云恕也拿过短剑,仔细地研究。“极乐?”他读着剑穗墨玉上的那两个篆字,“云恒兄,你觉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有点儿。”云恒思索着,手中的茶杯也不觉动了起来。
“你们真是无能。”云心念不过轻轻一拔,短剑就出鞘了。
短剑一出,寒光四射,杀气腾腾。
“好剑!”云心念笑了。
“大姐,你确定吗?”云恪慢吞吞地说,“好重的杀气。”
“是吗?”云心念收回短剑,看了一眼躲出去好远的云恪和略微往旁边退了退的云恒,又看了一眼身边镇定自若的云恕。她一脸诧异。
云恕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上面拿出一本史书,一边翻一边说,“天外陨铁煅昆吾,精钢青铜皆不如。神剑通灵晓人性,极乐遇危鞘自出。”
他把史书放到桌子上继续说:“极乐是神剑,但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却极少看见它。只有在史书中能够看见它的一丝影子,就连那首诗,也是出自史书。”
“大哥,为什么?”云恪问。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让极乐出鞘,就算是当年□□,也只能算半个。”云恕回答,“它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
云恒再见到母亲婉姝长公主已是三个月之后的春猎了。
春猎,名义上是打猎,但实际上更像是踏青。比起秋猎,它没那么多的竞技,也不会去捕什么猎物。所以在云心念看来,这春猎愿不如秋猎有意思。
三月,草长莺飞,去郊外坐坐,倒也不是件坏事。
皇亲国戚,亲贵大臣,大家闺秀,主母夫人,三三两两地闲聊着,营地里很是热闹。为了寻一个清净之处,云恒云恕等四人未带随从,独自跑到了后山。
“大姐,你轻点儿……”云恪皱着眉头,眼泪都快下来了。
云心念松开云恪手腕,拍了拍手,走到石头上坐了下来,“今天就到这儿吧。下次有空继续和你练。”
云恕适时地递上了一杯清茶,茶香飘飘,沁人心扉。云心念一闻就知道这是好茶,爱茶如命的她满足地笑了笑。
云恪揉着发红的手腕,不满地嘟囔道:“大姐,你太狠了……太不温柔了……还是云恒哥好,下手轻。云恒哥哥,你说是不是?”
“云恒哥,云恒哥哥!”云恪见那人没有理自己,又叫了两声,“怎么了?”
“啊?”云恒这才回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说:“没什么。好像看到母亲了。”
“姑母?”剩下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云恒兄,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云心念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或许吧。”云恒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
入夜,四处静悄悄地。婉姝长公主犹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走进一顶帐篷。
帐中人已经卸下了头上的金簪,准备歇息。见她进来,大吃一惊。婉姝挥了挥手,让侍女出去,她看着眼前的妇人,诡秘的一笑,“姜夫人,好久不见。”
“云颖?”姜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你来干什么?”
“长公主之名,岂是你能直呼的?”婉姝训斥了一声,“老相识了,十四年不见,有些想你了。我如今,大限将至,特地见你最后一面。顺便,提醒你一些事。”
“当年之事,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你咎由自取!”姜氏激动地说,“你休想栽赃陷害!”
“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呵!”长公主冷笑一声,“看来,你真的是忘了。要不我提醒一下?”
婉姝丝毫不由得那女人说话,她幽幽地说:“天运八年,陈国使者前来和亲。当时,我已和如今的宋侯爷有了婚约。然而,这婚约,被你和风峒毁了。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你给我下了迷药,偷了令尊的兵符,放走了风峒,而他掳走了我,玷污了我。”
“你胡说!”姜氏吼道。
婉姝慢慢地从袖子中拿出一叠书信,“这是你和风峒往来的信件。看看吧。”
姜氏并没有接住,信纸在空中散开,落了一地。
见姜氏已经瘫软在地上,长公主继续说:“但是,你不曾想到,皇兄和皇后娘娘会把我救出来。我回来了,你就不能如愿嫁给宋侯爷了。所以,你设计让自己失身与他,又诬陷是我下的药。当时,你装可怜骗过了所有人,你也如愿嫁给了他。不仅如此,你还挑唆他来羞辱我一番,对吧?”
“要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婉姝叹了口气,“你以为,你所做所为,能永远不为人所知吗?早在十四年前,我离京去封地的时候,就已经查清楚了。这几样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那是药铺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姜氏购买媚药的日期,下面还有一份口供,是她以前贴身丫鬟的,上面记载了姜氏卑劣的勾当。“你想干什么?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姜氏将这些东西摔了出去。
“我当然可以杀你。”婉姝将一道圣旨放在她眼前,“自己看看吧。”
姜氏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上面罗列着她的几大罪行,桩桩致死。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就解脱了。”婉姝的声音在姜氏耳中,就像来自阴间厉鬼的声音,“我要让你活着,记着自己犯下的罪行,记着你以死谢罪的父亲,记着为了给你赎罪而战死沙场的哥哥。他们,都知道你做过什么,都会在梦中找你算账的。我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
“云颖!”姜氏声嘶力竭的喊着,却也于事无补。
长公主并没有察觉到,隔墙有耳。这番对话,被孩子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婉姝长公主府。
春猎一结束,云心念就去了长公主府,果然,婉姝在府里。
“姑母。”她犹豫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
“有何事,但说无妨。”
云心念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出下面这几个字,“十五年前,那件事……”她怯怯地看了一眼婉姝小声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的?皇兄和嫂嫂都答应过我,为此保密。 ”
“春猎时,无意听见的。姑母不会怪罪吧。”云心念低着头说,“其实,我,哥哥,云恒兄,都听见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找我?”长公主问,“可是听完之后,觉得心寒?”
云心念点了点头,“我怎么都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卑劣之人,会有怎么肮脏的事。比当年的陈淑妃还可恶!”
“心念。”长公主柔声说,“你也不小了,你以后会看到比这更黑暗的事,你也会见识到比这更下流的手段,或许,你见到比这更阴险的人。无论你日后经历过什么,看到过什么,姑母都希望,你的心别变黑了。昨日之因,今日之果,善恶终有报,清者终自清。明白吗?”
“明白。”
“若是有机会,多去外面走走,见识一下人间冷暖,会好受一些。”
云心念点了点头。
婉姝又说:“心念,你可愿帮姑母办几件事?”
“姑母请说。”
“我大限将至,活不了几天了。我唯一亏欠的,就是恒儿。我陪不了他,给不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我不希望他看到我离世的样子,你帮我拦一下他,不要让他过来,好吗?”
“好。”
“云恒兄,真的不去看一眼吗?”云心念问。
“既然母亲不愿,那就算了吧。”
玄武十三年,三月廿七,婉姝长公主薨。
长公主临终前,留下手书一封。
一年后,云恒十五岁生辰之时,许皇后将手书交于云恒。上面写了什么,无人得知。云恕和心念只知道,看完手书后,云恒把自己关在房内三日。
玄武十四年,暮春,城外,十里长亭。
“云恒兄,云恒兄。”身后两骑绝尘而来。
“吁……”云恒在亭前下马,“你们俩怎么来了?”他看着身后的二人惊讶地问。
“云恒兄远行,不来送送,岂不是太无情了?”云心念说。
“怎么不见恪儿?”云恒像是想起了什么,“阿念,你前些天不是不慎将恪儿弄伤,被禁足了吗?”
“那个,云恪那小子在宫里给我顶包呢。”云心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然,我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出来。”确实是,云心念今天穿的是云恕的衣服,恍惚间,云恒也没分辨出这两人。
他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云恕,心念在外面惹祸,阿恕可是要一起被罚的。云恕却很淡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将一个小布袋递给云恒。
“这是什么?”云恒问,“出门所需的一切东西,娘娘都帮我准备好了。”
“金牌。”云恕说,“到时候有用。”
云恒点了点头,“多谢了。”
“谢什么谢。”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云恒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际的漫漫黄沙里,云恕感觉心中若有所失,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