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还未想通,便在此处想,何时想通何时再说旁事。”盛明远转向楼兰,楼兰赶紧转回头去。
“楼兰,你看着他。”
楼兰恼火。
又让他看帖子,又让看这小祖宗,这是夫人的亲弟弟,他自是说不得。
他终于知晓侯爷先前让他坐回来做什么了?
又让他善后。
眼见盛明远拂袖而去,楼兰奈何。
盛明远离开,元宝强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忍不住哗啦啦落下来。
“元宝少爷。”楼兰终须安慰。
元宝哭得稀里哗啦:“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这么说我!”
楼兰讶异。
这便也不劝了,他心中有委屈,自需发泄。
楼兰在一侧作陪。
“他都让你看那些帖子,自己却清闲!”元宝将心中的委屈和不瞒一道发作。
楼兰应道:“食君之禄,自要忠君之事。”
元宝反驳:“可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都不关心,却都让你做!”
楼兰应道:“丰州是侯爷的封地,侯爷岂会不关心?只是侯爷要关心的又并非议事贴一事,这么多议事贴中,至少有一半是琐事。侯府有这么多长史,大人,大家各司其职,都是为侯爷分忧。侯爷心中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并无不妥。”
元宝诧异,又强调:“可是他几日分明都在作威作福,没几分正行模样!你也多有奈何和不满。”
楼兰笑:“至少我还能冲着他一脸无奈和不满,元宝少爷,侯爷若真是作威作福,我还能安稳坐在此地?”
元宝语塞,半晌才道:“你对他真好。”
楼兰皱眉:“不好啊,我终日说他败家,动辄开仓放粮,难关的时候,整个侯府上下都有一顿没一顿的,有时候真的是恼火死了都不抵事。”
元宝嘟嘴:“那你还处处听他的?”
楼兰笑:“他是主,我是臣,但我心中自有我的分辨与判断。我既认侯爷为主,便信得过侯爷是个值得追随之人。”
元宝噤声。
楼兰又道:“元宝少爷,侯爷对夫人如此好,任旁人都能看得出来,真心实意。侯爷对夫人真心实意,又怎么会待你不好?”
元宝转眸看他。
楼兰道:“元宝少爷,你可知侯爷为何让你这几日来此处?”
“不是反省吗?”元宝嘟哝。
楼兰笑笑:“若真是反省,闭门不是更好?”
元宝睁圆了眼。
楼兰道:“元宝少爷可知晓卢老先生曾是侯爷的老师?”
元宝点头。
楼兰也跟着颔首:“卢老先生曾是太子太傅,也就是今日的帝师,教得是政史经纶和治国之策,而治国之事,本也繁琐,往小了看,同我们这几日看得丰州议事贴中的缩影并无多大区别,看似侯爷在一旁漫不经心,实则心中处处已然盘算过,我不过说出他心中的判断罢了,若有不同,他会询我,我亦同他说我的判断。这几日,元宝少爷可听进去了多少?”
元宝眼中滞住。
楼兰继续:“老侯爷在的时候,在房看议事贴,有府中的长史在,侯爷和我也在从旁听着,就好似元宝少爷今日这般。侯爷听得多,便也学得多,久而久之,心中自有判断,也知大小事宜都需得三思而后行,不可盲目行事。侯爷先前说,他同夫人商议过,元宝少爷在京中的时日都同他一处,元宝少爷,侯爷曾是东宫侍读,师承卢老先生,定国公,张思桐大人等名师,又有老侯爷亲自教导教诲,你若跟着他,能学到的绝非一星半点。侯爷若真是针对你,大可眼不见心不烦,何必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元宝似是错愕,又似是心中已然有数。
楼兰又道:“其实有时我也很恼侯爷,恨不得拎包就道不干了,但过不久,他又晃晃悠悠来寻你,你便知晓,他就是这般样子的人。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刀不刀子嘴看心情,但其实是个豆腐心。你若实在忍不住时,怼他两句,他也同你大眼瞪小眼便过了。”
元宝破涕为笑。
楼兰再道:“侯爷是建平侯府九代单传,自幼便羡慕旁人有兄弟姐妹,便带我,贾容,豆子等人都亲厚。元宝少爷,你是侯爷的大舅子,便也真就是侯爷实打实的弟弟。侯爷多迁就夫人,能因元宝少爷的事情同夫人起争执,足见侯爷对你重视,他是拿你当亲弟弟看。”
元宝这才勉勉强强有了一丝笑意:“果真?”
楼兰道:“你看我这模样,似是会收到他好处,替他说话的人吗?”
“不像!”元宝嘿嘿笑起来。
片刻,元宝才道:“楼兰,你这般能言善辩,还能替姐夫打理丰州政事,没有旁的侯府权贵给你抛橄榄枝?”
楼兰叹道:“我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元宝觉得猪油这词来用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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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马车已准备就绪。
李御医半蹲下,伸手替端木西翻了翻衣领,语重心长道:“西儿,日后跟着杜大夫,要多用功些……”
李御医只觉心中有诸多话,可临到分别时,却只有这两句。
端木西双目含泪,狠狠点头。
“师父。”端木西拥他。
李御医也不舍,但端木西若是能跟着杜澈,出路远好于跟着他。
“西儿,师父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待杜大夫如师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有?”
端木西眼泪都沾湿他的后襟。
洛青婉同杜澈在不远处,杜澈今日离京去北舆,洛青婉来送,正好目睹这一幕。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御医待端木西其实很好。”洛青婉低眉叹了叹,言罢又看向杜澈,“杜澈,此去北舆,你自己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