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巷上的人家都几乎熄了灯,只剩门口的灯笼挂着,透着昏黄的灯火。
元宝都在马车上睡着了。
马车缓缓停下,洛青婉轻声下了马车,叫了门。
开门的是踏雪,似是比划着,想悄声同她说些什么,洛青婉一眼便见坐在前苑亭中的盛明远,借着晦暗不明的灯光看她。
“先开门,让马车进来,元宝在车中睡熟了,让徐伯找人把他抱回他屋里,再去屋中将侯爷的薄披风取来。”她一口气说完。
踏雪赶紧点头去做。
门好开,将闩取开,又拧开丁卯便好。
车夫也知晓元宝睡了,动作很轻。
开了门,踏雪便赶紧去了苑中寻徐伯。
车夫闭门。
洛青婉踱步上前,行到亭中,盛明远跟前。
石桌上的茶早已没有热气,灯盏中的灯芯也只剩了短短的一截,已不知燃了多少时候。
洛青婉俯身,吹熄了灯盏:“更深露重,前苑风寒,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她想起身,盛明远却伸手握住她手臂,她松不开。
半俯着身子,一手被他握住,一手只得撑在他肩上。
“明远……”她开口唤他,他握她的手都是冰冷的。洛青婉有些慌了,她伸手握他另一只手,再是摸上他的脸,也都显寒凉。
“盛明远!”她半蹲下,握住他的双手呵气。
眼底都微微泛起一丝红意,而后替他反复搓手,慌乱里,险些打翻那个冰凉的茶杯。盛明远一把将她拎在怀中。
她同他四目相视,鼻尖明显泛红。
他只是如此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她,一言不发。
踏雪将披风取来,却见侯爷揽着夫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未曾上前,只是跟着徐伯唤来帮忙的小厮身后,同小厮一道将元宝少爷送回屋中去。
待得旁人都走远,前苑中只剩了他两人,盛明远才将她放下,牵了她的手回屋中去。
踏雪早就备好了水。
她沐浴时,盛明远在外阁间看帖子。
耳房中,水滴的声音静得好似能将人心吞噬一般。
洛青婉心中烦闷,沉入水中片刻,才似将心底的闷气吐完。
耳房被水汽熏得很暖,她披了衣裳起身,一面将头发擦干,一面出了耳房到内屋中。
外阁间有起身的声音,须臾,便见盛明远撩起帘栊入了屋内,也未同她说话,便直接入了耳房。
洛青婉心底微沉。
耳房常年有热水供着,片刻,便听窸窸窣窣宽衣的声音,既而入水。
洛青婉掀起帘栊,去到外阁间。
早前案几上帖子似是同今晨离开时并无多大区别,只有零零星星几册动过的痕迹,她拿起其中一本,里面的墨迹果真未干,应当是先前她在耳房时他才看的。
她从未见过盛明远如此。
洛青婉放下帖子,重新掀起帘栊回了内屋。
她坐在小榻上坐了些许时候,耳房里依旧是水声,她才起身,回了床榻睡下,又牵了被子盖上。
盛明远应当也是在同她置气才会如此。
方才在前苑,她见他的眼神,心底便似揪起。
他手心的冰冷,也仿佛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洛青婉不由裹紧被子,屋内灯火昏暗,她却全无睡意,只是侧着身子,看着被子上的锦绣出神。许久,耳房中有出水的声音,既而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待得脚步声到了内屋中。
洛青婉赶紧佯装闭眼。
他轻轻熄了床榻一侧的油灯,稍许牵开被子,在她身后躺下。
洛青婉一动不动。
片刻,他才伸手,安静得揽在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他鼻尖抵在她脑后,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好似瞬间便将心底填满。他的手是暖的,呼吸也是暖,连亲吻也是暖的,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额间,鼻尖,也似悠远绵长一般,流连在如蜜的唇畔上。
夜色寂静,月光清浅映入屋中,映出一抹温柔绮丽。
两人都未说话,只是在她咬唇轻忍的时候,他才含住她的双唇。
尘埃落定,她连掌心的力气都已用尽。
……
长夜漫漫,她也记不清又做了几回。
却是头一次,身旁的男子倚在她怀中入睡。
似是安宁,又似是精疲力尽。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手却将她箍筋。
她好容易撑手起身,才觉浑身已然酸痛到不行。
他睡得极沉,洛青婉将被子与他盖好,才往耳房中去。
浴桶里的热水,许久才似将一身的疲惫洗去。
她回屋中,他先前的姿势一分未变过,她不想扰他,才又抱了被子,寻了小榻处入睡。她原本也累极,裹在被窝中不多时便已睡着。
……
再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床榻。
什么时候的事,她已全无印象。
床榻一侧没有人,暖意也凉了,应当起了许久了。
这才见得内屋的窗帘都已拉好,阳光透不进来。
她和衣起身,微微掀起窗帘一角,窗外,天都已大亮。
难怪,洛青婉回了耳房洗漱更衣。
等到外阁间的时候,将好有人推门进来。
她还道是踏雪,猝不及防迎上盛明远那张脸,只觉当下心都似漏了一拍。
两日自昨夜起便未再说过话。
却做过亲密之事……
还不止一次。
洛青婉垂眸,避过目光,不去看他。
盛明远这才开口:“楼兰和周妈自丰州来了,你先前睡得正好,我未唤你,眼下都在前苑同楼兰和周妈说话,你去不去?”
洛青婉诧异抬眸。
似是,这么,算是翻篇儿过去了?
盛明远吻上她侧颊:“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