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洛青婉替他拍了拍胸后:“可好些了?我让踏雪备了解酒汤,你喝一些再睡,还能舒服些。”
不知何故,他又撑手起身,拉她跟前亲了亲。
一股子酒气灌入,洛青婉也皱了皱眉头。
他笑了笑,倚在床头一侧,还能清醒下,免得睡着。
洛青婉知晓他是听见了她方才说的喝了解酒汤再睡。
洛青婉便继续紧了毛巾,给他擦脸。
这回,便也不躲,也不推脱了,只是任由她给他擦脸,嘴角挂着笑意,胡里吧度道:“本是只同余望还有几个早前的好友一道,没喝多的。不过是后来遇到沈倾城,然后就杠上了。他心中有不顺,我也早就看他不顺,同他喝酒怎么能输!我是贾容扶回来的,他也别想好过。”
言罢,又伸手服了服额间,叹道:“似是回来中途断片了,还有些犯晕,丫头,替我按按。”
洛青婉往床沿前坐了坐,伸手给他按了按头,他似是真的舒服了许多,嘴角都挂着笑意。手也缓缓抚上她腰间,轻声道:“丫头,果真酒后乱/性是假的。”
洛青婉微楞,他一把揽住她,在她耳旁略有轻佻道:“你方才亲我,我就想同你做些旁的事情,可实在乏得很。”
她方才亲他?
洛青婉微怔:“我何时亲你了?”
根本就是贾容送他回来的,贾容哪里会亲他?
盛明远就笑:“那便是喝断片了,我心中想的。”盛明远咬了咬她耳朵:“丫头,再亲我一个,……”只是话到这里,头就似搭在她肩膀上,迷迷糊糊响起了呼吸声。
这便是真的喝多了。
洛青婉轻叹。
踏雪才端了手中的汤碗入屋内,洛青婉摇头道:“算了,睡着了。”
踏雪这才放下汤碗,搭了洛青婉一把手,将他放回床榻。
等到盛明远这边伺候妥当,洛青婉才起身。
喝多的人半夜还会口渴起来,洛青婉让踏雪备了些热水暖着。
内屋里还有小榻,她则抱了被子在小榻上躺下。
喝多了,他怎么舒服怎么睡,她也不同他挤。
呼吸声里又带了轻微鼾声,她真是没见他如此醉过,洛青婉笑笑。需是这声音本也催眠,不多时,她便也睡了过去。
正月天寒。
她裹紧了被子,不让寒意到被子中来。
……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觉得被凌空抱起,微微睁眼,才见是盛明远抱她。
“嘘,再睡会儿。”他声音清淡。
天色依旧昏沉,她本也困了,便又靠着他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天已蒙蒙亮。
洛青婉才发现是她睡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小榻上没有人,被子凌乱放在一处,耳房里有声响。
她和衣起身,盛明远正好从耳房中沐浴出来。
“夫人醒了?”沐浴过后,盛明远一身神清气爽,全然没有昨夜那幅喝醉酒又是头疼,又是恼人的模样。
洛青婉莞尔:“你醒了?”
这句便话中有话,盛明远会意。
他伸手揽住她腰间,暧昧道:“要不,夫人试试我醒了没有?”
这便是真清醒了。
洛青婉推开他,笑了笑:“稍后还要去国公府,你先换衣裳,我去洗漱。”
他哪会松手。
“明远……”她语气都软了。
盛明远这才笑笑:“不逗你了。”
洛青婉舒了口气。
可没等这口气舒完,就被拦腰抱起:“丫头,怎么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笨?”
……
等洛青婉擦拭好头发,踏雪才来扣门,将二人的衣裳送了来。
盛明远接过,挡在她身前,道了句:“我来替夫人穿衣。”
踏雪愣愣应好,而后赶紧关门。
这大清早的便是好精神,踏雪吐吐舌头。
洛青婉看他折回,脸便转了过去,也不正眼看他。
他讨好道:“丫头,不生气了。”
洛青婉恼火看了看铜镜中,颈上,锁骨上朵朵如腊梅般的印迹,连耳后的修颈处都是,今日又需得裹得严丝合缝,便将耳后都束起来才行。
看了看踏雪送来的衣裳,洛青婉真是愁死了。
盛明远却笑:“先穿上再说。”
还能怎样?
洛青婉睨他一眼,他便又亲了亲她的嘴唇:“亲过这次,丫头,不许在生我气了。”
洛青婉是哭笑不得。
等他真将衣裳给她穿好,其实倒也无妨,若不是仔细盯着她的脖子看,倒也看不出多少痕迹。只是需小心些,勿倾倒或露出修颈来。
盛明远这才道:“我唤踏雪来给你梳头。”
洛青婉好气好笑。
踏雪向来心灵手巧,这会子的发髻便梳得将将好遮住,洛青婉才放下心来。
踏雪却笑:“早晓得多给夫人梳这头发了,竟衬得这么好看。”
洛青婉才仔细看了看铜镜中,便是一袭清新淡雅的素色衣裳,配上淡妆,都衬出铜镜中一张秾丽明艳的脸。她就是今日不想在定国公的寿辰上张扬,引来更多关注,才同踏雪说了越是素雅越好。可便是这素雅,也遮不住这面上的容光。
踏雪叹道:“夫人就是再想素淡些,奴婢也没辙了。”
料想今日寿辰上,定是衣香鬓影,各显招摇,夫人这幅清淡颜色已是低调至极了,可夫人生得好看,便是不想引人瞩目,怕也避不过去。
“今日在国公府,需得收敛些。”洛青婉同她道。
踏雪这才点头。
想到今日还会遇见沈卿妍,踏雪就觉得这国公府几分不想去了。
恰好,盛明远撩起帘栊:“夫人好了……”话音未落,就全然僵住。
“侯爷。”踏雪福了福身,自觉去了外阁间。
盛明远方才回过神来,上前挑起她下巴。
洛青婉脸上一抹绯红,想低眉避过,他去凑上前亲她,浅尝辄止,仿佛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唇上,却沾了浓情蜜意。
“丫头,你今日真美。”
(第三更国公寿辰)
定国公府在云巷里。
自洛家在京城西边的小苑过去,也不过两刻钟时间。
盛明远同洛青婉去的晚,等到的时候,国公府已门庭若市。
小厮高唤一声:“建平侯携夫人到。”
这厅中便都安静了。
盛明远娶了首富洛家的女儿为妻,传闻中的洛青婉可是个愁嫁闺中的丑女,不仅丑,却还接管了洛家的生意,可见还是个手段和魄力非同一般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出身商家是奇女子,放在世家大族里却不是理想的夫人人选。
都晓是丰州一场天灾,将盛明远逼急了。
狗急还会跳墙呢!
盛明远是匆匆忙忙娶妻了,为了怕京中去观礼,还特意将婚事定了个火急火燎的日子,根本不给旁人留前去观礼的时间。而后又是带夫人去巡游,少则十天半个月的,便是这京中真有不少好事之徒,也都没几人能真赶得过去。
听闻长安君,永安侯和信源君便赶去了。
可回来后,都不怎么吱声。
这三人在京中素来都是盛明远的死对头,定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去的,否则也不能这么兴致勃勃,连着跑死几匹马才能赶上的时间都让他们三人赶上了。可就是赶上后,回来后却悄无声息的,旁人问,这几人也才道,想看盛明远的夫人就自己看去呀。
便也真有人寻商家问过。
既然都是做生意的,难免同洛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商家都道,洛家的东家没有女儿,洛家的东家自己就是女子,不过,做生意的时候一直都是男子装束,丝毫都不见丑,应当也是个极标致的姑娘才对。
不过,就算是个标致的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姑娘。
日后嫁了谁,怕也是个妻管严。
也是,丰州都穷成这样了,也怕是要仰仗人家洛家的。
多半是妻管严了。
于是一时间,对建平侯夫人的传闻由面容丑陋,体态臃肿,变回了极有手段,心思缜密,于是对洛青婉的猜测变成了也对盛明远的猜测,如今的盛明远当是成了妻管严了。
总归,这建平侯夫人应当不丑,只是确实是个商家料,怕是剽悍得很。
都晓此次定国公生辰,盛明远会携夫人来。
这国公府中,便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来见盛明远夫人的。
可盛明远一直迟迟未曾露面,就有猜测,不是,盛明远不敢来了吧,昨日就是他自己一人到的?
有可能,人家夫人说不定不愿意来这种场合,请不动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们说,稍后不是真的盛明远自己一人来把。
这议论声便一直没有停过。
眼下这小厮高呼建平侯携夫人到了,这国公府里哪还能安静得呆着?
都涌着往大厅去,可国公府大厅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便也有在苑中翘首盼着的。
既然来了,便有意思了。
顾寒之正扶着定国公,喻夕刚好到厅中,喻夕是君上的文官,是代君上来给定国公贺寿的。于是喻夕前来,定国公,定国公夫人,顾云正和顾寒之便都到了厅中陪着,便如君上亲临一翻。
旁人也自然让出一些空间来。
眼下,忽然说盛明远带了夫人来,这厢便纷纷转头。
只见先是盛明远,接着便是盛明远伸手扶了身侧的纤姿身影。逆着光,容貌隐在光线中有些看不清楚,却见这举手投足举止优雅,衬得身姿错落有致。一声素色的衣裙,乍看并不起眼,实则搭配极其得当,分毫不显朴素,于低调中见得几分典雅,当是什么样的容貌能衬得上这身衣裳?
顾云正早前虽然到过建平侯府,却是秘密去了,并未见过洛青婉其人。
只是听盛明远一脸笑意朝他道:“我夫人美若天仙,下次让你见见。”
他还“啧啧”叹道,美吧你!
盛明远但笑不语。
他早前还当盛明远是死鸭子嘴硬,而见这道身影,心中也不由有些松动了,莫非,真是盛明远说的……
定国公夫人半拢着眉头看了看。
喻夕也怔住,目不转睛得瞧着。
顾寒之是昨日就去见过洛青婉的,只是她一如传闻中一般,男装示人,她自是见过,却未见过她女装。早前朴瑶说过,生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她昨日看过,心中仍是不信,亦或是不相信。却到今日,只见这身衣裳,分明搭衬得很是入眼,可她昨日明明才见过,今日却也疑惑了,洛青婉……真是个粗鄙不堪的商人女儿吗?
只待眼前的身影逐渐走进。
盛明远先拱手唤了声:“见过老师,国公夫人,老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倒是定国公心无旁骛,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扶他:“好好好!”
都晓定国公喜欢盛明远,这般亲厚已是与旁人不同。
盛明远看向洛青婉,洛青婉也福了福身,朝定国公和国公夫人道:“青婉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祝国公爷寿比南山不老松。”
定国公捋了捋胡须,也应了声:“好。”
国公夫人伸手扶她,洛青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若说先前那道身影已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而洛青婉这一抬头,厅中才晓方才的浮想联翩便都是远不及眼前的一抹清丽容颜。
明眸青睐,眉间的清澈好似山涧鸣泉,而虽是淡妆,却也掩不住一抹浓稠明艳,轻颦浅笑都可摄人心魄了。
顾云正轻咳两声。
身边的喻夕和顾寒之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嫂夫人好。”喻夕拱手。
顾寒之则是还未移目,不敢相信一般,在国公夫人厉声唤了声“寒之”之后,才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洛青婉昨日是何模样,她清清楚楚。
眼下,当着众人的面朝她梨涡浅笑,哪有半分昨日分明戏耍她的模样?
顾寒之眸间忍不住一缕寒意。
便是顾云正都看得出来,当时见盛明远夫人后,明显吃味了。
“寒之。”顾云正唤了一声。
今日是定国公生辰,多少双眼睛看着。
尤其是,都传了十几年盛明远同她青梅竹马,盛明远对她是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眼下盛明远携了夫人来,有的是人等着看她反应。
她这幅明显反映过火的模样,只会将她这京中贵女典范的人设拖下来来。
顾寒之心中忽得反应过来。
她不能失态。
这才恢复了往昔脸上的笑容。
“明远哥哥,你给爷爷带了什么礼物?”如此,才符合她平日里在京中的模样。
盛明远笑了笑,朝定国公道:“老师素来喜欢董阳知董老先生的笔墨,这一幅“福寿”二字是董老先生生前少有的贺寿真迹,青婉早前收藏过,老师生辰,便特意给老师贺寿。”
定国公眼前一亮:“董阳知董老的‘福寿’?”
董阳知已经过世,他的笔墨乃无价之宝。
尤其是,董阳知少有写过给旁人的拜贺,故而,若是这一幅是董老先生的真迹,莫说价值连城,便是当世难求。
洛青婉是商家之后,竟会知晓董阳知董老?
还会收藏这种珍贵笔墨?
其实不止定国公,这厅中都是诧异的。
洛青婉福了福身,唤了身后的踏雪上前。
踏雪将卷轴递给洛青婉。
洛青婉双手呈上,奉给定国公:“国公爷亲启。”
瞧这模样,沉稳镇定,半分惊慌模样都没有,莫非,这董阳知董老先生的真迹是真的?
顾云正接过,和顾寒之一道在定国公面前牵开。
定国公眼中果然流光溢彩,喻夕也上前,不两眼便愣住,错愕抬眸看向洛青婉。
“真是老董的真迹!”定国公笑若清风霁月,“我认得老董的字迹,这幅是老董的真迹!”
口中唤的是老董,自知亲厚!
“快收起来,收起来,莫弄脏了。”定国公吩咐,顾云正赶紧照做。
顾寒之脸色都变了几分。
还道洛青婉是个没见识的商家女,粗鄙不堪,竟然连董老的真迹都能收藏到。要知道,董老的真迹和旁人不同。若是前朝的字画家的真迹尚且还可以说商人待价而沽,而董老的字迹,本身要拿到都不是容易事,哪个商人觉悟这般高?
而董老的怪脾气素来有名,一个普通的商人哪里能弄到他的真迹?
顾寒之心中涌上一抹不爽利,果真,便见爷爷对待洛青婉的态度更是亲善了许多:“好孩子,让你割爱了,你怎么会有董老的字迹?”
洛青婉谦恭笑笑:“回国公爷的话,说来是巧合,青婉幼时曾见过董老先生,和董老先生投缘,这幅“福寿”二字,正是董老先生赠与的。”
“哦?”不仅定国公,这厅中都愣住。
董老曾是当世大家,岂会为一个商人题字?
而定国公都鉴定过了,这是董老的真迹不假,那难不成董老对洛家都刮目相看,那洛家便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了。
“青婉丫头,你认识老董?”定国公更来了兴致。
洛青婉笑笑:“受过董老先生点拨。”
老董确实曾收过一个徒弟,还是个女徒弟,不过是北舆长宁郡王的女儿。后来北舆生变,长宁郡王府遭了灭门,老董说她的徒弟没了,还郁郁了许久。眼下,洛青婉只是说她受过董老点拨,应当也不为不妥。
只是他许久未曾见过老董的字了,洛青婉这般说,定国公才又道:“青婉丫头,可否给老夫写一个寿字?”
顾寒之诧异看向爷爷。
洛青婉福了福身,应了声:“献丑了。”
少时,这厅中便有侍奉的丫鬟上了笔墨纸砚,不上人上前围观,这盛明远的夫人受过董老先生点拨,那还了得。要知晓,这顾寒之才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这字迹天下无双,可就是这般,董老先生也没教过她。
难不成,却真的点拨过洛家这个商人女儿?
那这洛青婉能入得董老的眼,应当也有过人之处。
果真,见她牵袖,提笔,落笔,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身姿好看,人好看,字更是好看。
但旁人只知晓这字写得好,还有几分董老先生的意味,可定国公却怔了怔,这洛青婉写字时候的姿势和模样,同老董如出一辙,不是老董教出来的才怪了。
洛青婉定是受过老董点拨无疑!
老董过世了,眼下还能看到这幕,定国公不胜感怀!
“好字!好字!”他牵起宣纸,忍不住赞叹。
这手字,带了几分老董的意味,又自成一体,能自一个女子手中写出,令人叹为观止。
定国公笑着看向洛青婉:“青婉丫头,你这份生辰礼物老夫收了,老夫很是喜欢,日后要同明远一道,常来国公府走动。”
洛青婉颔首。
她的字迹迟早一天会被人认出,还不如选今日这个日子公诸于世,她受过董老先生点拨,定国公也首肯,那便合情合理。
而这一幅字,也大可堵住悠悠众人之口,也不必一口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只有铜臭,却胸无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