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盛老夫人眸间却也是一滞，是跪得有些长时候了。
可转念一想，谁让她如此大逆不道！
同盛明远一道来的还有贺长。
眼见这气氛不对，贺长赶紧上前搀扶了老夫人，打圆场：“奶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怎么嫂子一直跪着？”
贺长本就是盛老夫人的心肝，贺长和盛明远以来，老夫人的气都顿时顺了好几分，眼下贺长这般问，老夫人便只丢了一句：“你们自己问她。”
盛明远和贺长便都看向洛青婉。
洛青婉道：“姑奶奶是在过问乾郡流民来侯府讨粮的事，只是不知姑奶奶所说的乾郡如今怨声载道，是何意思？”
“乾郡如今怨声载道？”盛明远拢眉看向盛老夫人：“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没听说？”
这厅中都一愣。
连盛明远都不知晓？
还是……盛明远仍是在一味袒护洛青婉？
可盛明远是盛老夫人的侄孙，她对这个侄孙是再了解不过。
盛明远如此反应，盛老夫人面露迟疑。
洛青婉又道：“青婉方才是想问，姑奶奶人在杜城，是如何听说乾郡如今怨声载道的？”
这一句，便才仿佛点醒众人。
姑奶奶深居简出，哪能放耳目在乾郡，而先前说乾郡天怒人怨，可盛明远和洛青婉二人却矢口否认，莫不是其中真有什么纰漏？
“还不是赵妈妈。”钟氏替盛老夫人开口。
赵妈妈？盛明远不知先前事端，但此时确实未见赵妈妈在厅中，“赵妈妈临走时不是说会早我们两日到杜城吗？怎么没见赵妈妈身影？”
他张口提及临走相送时赵妈妈说的回杜城，厅中众人便又面面相觑。
钟氏脸色当下就有些难堪。
“你见过赵妈妈？”盛老夫人问。
盛明远莫名点头：“不是姑奶奶让赵妈妈来看看我和青婉的吗？我还同赵妈妈在青桃苑一道饮了桂花酒，青婉本想留赵妈妈多住两日，结果赵妈妈说姑奶奶还有事情吩咐要做，但回落杜城的时间应当相仿，于是便说好的在杜城见，眼下，可是赵妈妈还未回？”
这厅中众人便脸色各异。
盛明远逐字逐句说得清清楚楚，都和洛青婉先前所说应承，看来洛青婉先前并未撒谎。那洛青婉并未将赵妈妈轰出建平侯府，那这场面便很有些尴尬了。
若是洛青婉没有将赵妈妈轰出侯府，便是也未同赵妈妈起冲突，那赵妈妈又是为什么会托人送口信回贺家呢？
若说是其中有误会，老祖宗先前也问她了，她也承认了乾郡流民讨食时，她说得那些一概不发之类的话，还将灾民给遣返回了乾郡，这也是事实啊。
可都将在灾民遣了回去，也不发吃食，不是把人往死里推吗？
盛明远却为何还在说没听说乾郡天怒人怨？
这中间似是有哪里不对，似是说得通，又说不通！
盛老夫人便瞥向钟氏：“你先前不是说，赵妈妈送来的口信千真万确吗？这是怎么一回事!”盛老夫人也觉怪异，而先前分明数落了洛青婉一顿，却发现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如今怎么也要向盛明远交待。
钟氏赶紧道：“老祖宗，我也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可来替赵妈妈送口信的人，的确就是赵妈妈的亲侄子呢，早前老祖宗您也见过的，我怎么会看错？”
盛老夫人也确实有些印象。
那便更奇怪了，既然赵妈妈并未同洛青婉起冲突，洛青婉也并未轰赵妈妈出府，那这赵妈妈的侄子怎么会来送这么一条口信？
而且，盛老夫人继续问道：“那乾郡灾民找侯府讨食被驱赶回乾郡，乾郡眼下怨声载道也是赵妈妈的侄子说的？”
钟氏木讷点头：“……是啊……”
“他怎么知晓乾郡的事？”盛明远追问。
钟氏支吾道：“他说……他就是乾郡人啊……”
盛明远脸色都有些阴沉：“就因为赵妈妈侄子的一句未经证实的话，姑奶奶便让青婉一直殿中跪到方才？”盛明远的脸色说是阴沉，不若说是失望。
盛老夫人也一脸晦涩。
钟氏心惊胆颤，老祖宗先前是问过她的，她见赵妈妈的侄子一脸怨气，
洛青婉只觉手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攥得有些生疼。
“人在哪？”盛明远朝钟氏喝倒。
钟氏被他吓到：“郑妈妈去叫了，还未回来。”
只是话音刚落，郑妈妈就带了人来。
那人低着头，反正走到厅中就下跪，开始哭倒：“老夫人可要为我姑姑做主啊！”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
“把头抬起来。”盛明远吩咐。
那人不动。
“让你把头抬起来。”盛明远怒喝。
那人才赶紧抬眸。
洛青婉眸间一敛，还不及出声，却是盛明远身后的豆子先叫起来：“怎么又是你！”
那人一听豆子的声音，吓得脚下一软，当即跌坐在地上：“你……你……”
盛老夫人问道：“怎么了？”
豆子上前，拱手朝盛老夫人行礼后，抬头道：“回老夫人的话，这人是丰州城中的泼皮无赖，总是混在流民中讨要粮食，一会儿是文县人，受了灾来讨粮，一会儿又变成乾郡人，又来讨粮……近来到侯府讨粮的人里，回回都有他，都混在灾民中搬灾民领救济粮！”
豆子义正言辞。
那人只得辩解：“我没有……”
“还没有！”豆子恼火：“可要我将你那几个同伙一起揪出来！”
听到这里，钟氏脸都绿了。
她先前之所以会信，是因为赵妈妈的侄子并非一人来的，而是几人一起来的，众口铄金，都说赵妈妈被赶出来，受了气，是因为看不惯建平侯府夫人虐待灾民，他们都是乾郡人，现在乾郡天怒人怨……
钟氏脸色绿了。
盛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
“这便是赵妈妈的侄子吗？”陈氏开口问。
钟氏点头。
顾氏接续道：“这样的人四处行骗惯了，编起谎话来也口舌生花，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的？嫂子怎么就相信这么个人，也不提前打听清楚就提到了老祖宗跟前，这下倒好……”
钟氏有苦说不出。
赵妈妈侄子来送口信，她怎么会多怀疑，况且，一侧还有那些个“乾郡”百姓在作证。
钟氏恼羞成怒，便灵机一动道：“可是，方才她不也承认了吗？她确实没有给灾民粮食，也确实将灾民送回乾郡去了啊。”
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不想，盛明远略带嘲讽的声音道：“青婉确实没有灾民粮食，也确实将灾民送回了乾郡，可乾郡灾民各个都拍手赞颂，就连傅大人也称赞有佳，青婉有什么不好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