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婉转眸看他。
他口中迸出两个字:“北舆。”
北舆,洛青婉怔住。
“走鹿北商路,从北舆运送染料。”钱誉胸有成竹。
洛青婉心中莫大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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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洛青婉撩起帘栊,盯着车窗外发呆。
钱誉先前的话,如同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北舆的染料,鹿北商路,她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回北舆,也可以此后名正言顺借着通商的理由,往来北舆和燕韩之间。
她不惜花费巨大代价,打通鹿北商路便是寻到契机。
而契机,如今就在眼前。
她心中仿佛受到无尽蛊惑,却又知晓,眼下时机尚不成熟。
先前她问钱誉,如果她同意,她有一个条件,她要同他一道去北舆。钱誉没有异议,她能亲自去更好,只要不对外走漏风声。
似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洛青婉指尖隐隐颤抖,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
而眼下,就有这个机会。
钱誉面前,她不能放任旁的情绪。
但自随云阁出来,她心中便一直未曾停息过。
……
这一路,她不知马车是如何到城南洛宅的。
只是临到门口,洛青婉才愣愣放下帘栊。
踏雪伸手扶她下马车,总觉得夫人自见过钱誉后就些许魂不守舍。夫人鲜有如此,而对方又是钱家的少东家,踏雪不知是否是生意上的事情。
可生意上的事情,从未见过夫人如此。
“夫人……”幸亏踏雪搀了她,否则跨进大门时便绊着门槛了。
夫人心中藏了事情。
踏雪隐隐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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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苑中,才见初夏已在等候。
洛青婉意外。
踏雪自是知道初夏的。
见到初夏在,踏雪知晓夫人同他有话要说,便掩了门出去,守在屋外,勿让旁人接近。
初夏取下斗笠,朝洛青婉拱手道:“大小姐,韦大人要见元宝。”
洛青婉手中一僵。
初夏继续道:“云净联络上了韦大人,韦大人正月会做为北舆使臣出使燕韩,届时会在京中呆上十余日,韦大人想见见元宝,看元宝身上是否有那枚元宝形状的胎记。”
韦大人是北舆重臣。
当年北舆宫变,先帝弥留后,并无子嗣。
晋王登基,称晋帝。
而元宝,是先帝唯一留存的血脉。
也是北舆皇室的正统。
晋帝登基后,倒行逆施,残暴有目共睹,朝中敢怒不敢言。
先帝生前诸多心腹重臣,韦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云净奔走多年,终于安全接上韦大人这条线。
如今韦大人想见元宝,是要确认元宝就是先帝的子嗣。
只有确认了元宝是先帝子嗣,北舆国中,先帝的心腹重臣才能师出有名。
又是正月,京中。
洛青婉心头隐约生起不好预感。
元宝还小,现在时机未到,会不会急功近利?
但她也知晓,韦大人来燕韩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与其送元宝去北舆,还不如让韦大人在京中见元宝。
洛青婉垂眸:“那告诉云净一声,我正月带元宝入京。”
“好。”初夏应声。
“云净人呢?”洛青婉忽然问。
初夏低头不语。
洛青婉心头一凛:“出什么事了?”
初夏看她:“云净刺杀晋帝未遂,受了重伤,腊月应当赶不回朗州。云净让大小姐转告元宝一声,就说是大小姐这里有事让他远行,且等三四月再回朗州。”
三四月?伤得这般重?
“新伤旧伤一同,此回是捡了条性命。”
洛青婉问:“云净眼下在何处?”
“京中。”
大隐隐于市,云净在京中有藏身之处。
“知晓了。”洛青婉转眸看他:“初夏,你去京中照看云净,他行动不便,需要有人一处。正月时候,等我带元宝来京中,再同你们汇合。”
“是,大小姐。”初夏稍作迟疑:“可我若是入京……”
“我同盛明远一道,不必担心。”
初夏这才带了斗笠,出了苑中。
“踏雪。”屋内,洛青婉唤她。
踏雪快步跑进屋:“夫人。”
可外阁间哪里有人,踏雪往内屋去。屏风后,洛青婉层层宽衣,将身上的男装一件一件脱下,搭在屏风上,只剩了胸前的束衣。
踏雪去衣柜里给她取女装的衣裳。
而后上前,正好见洛青婉解下了束衣,轻轻呵了一口长气。
总听话本子里说某个姑娘女扮男装许久云云,却不知尚且不过半日,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勒得胸前隐隐作疼。
要一直扮作男子,应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踏雪上前,替洛青婉更衣。
“踏雪,让人寻一寻杜澈眼下在何处。”洛青婉一面系扣,一面吩咐。
“好。”踏雪也一面替她系腰带,一面应好。
腰带系好,也换了双轻便的绣花鞋。
洛青婉到梳妆镜前,用那枚素玉簪子绾起青丝:“寻稍后到杜澈,你让人给他送口信,就说是我请他入京,帮忙替一个朋友诊治。”
“好。”踏雪一一记下。
洛青婉起身,在下榻上斜倚着:“昨夜没睡,我先寐会儿。稍后等卓叔叔回了海城,你再来唤我。”
“知晓了,夫人。”踏雪给她递了引枕,又伸手牵了薄被给她盖上。
这一日困极,洛青婉阖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