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所有普通人,都喜欢在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里,蹉跎岁月。
翻开书前,林知更释然,普通人之所以普通,也许正在于他身上的人类的劣根性。
看了一整日的教材笔记,林知更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了把那本砸了她的小书,拿出来摆桌子上试试其他人能不能看见。
公交车站离公寓大概有一两百米,林知更看了旁边那个拎着一大包东西的女人好一会,才笑着开口问道,“您好,请问您是不是住蔷薇公寓?”
林知更觉得她的五官轮廓,和迷宫里见过的人挺像,不过气质和印象里的那个凶悍女强人天差地别,她不是很能确定有没有认错人。
面前的女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质感偏向廉价的职业套装,脸上化着精致的职场妆,色调偏白的粉底有些厚,看不出她本来肤质肤色如何,但是从她眼尾唇角下垂的弧度里,多少还是能看出生活碾压过后的逆来顺受。
女人掀起涂着大地色眼影的眼皮,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回话,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推销员或者骗子之类的,“你有什么事?”
“我叫林知更,喵大学大二学生,住1314,觉得您挺眼熟的,像是一幢楼里的邻居,就过来打个招呼,”林知更笑着自报家门。
她虽然生了一双内勾的上挑狐狸眼,但是过于清澈的目光,让她看起来,并不像狐媚那般妖冶魅惑,更多的像是拜月的白绒毛小狐狸,狡黠纯净。
再配上她柔软清澈的声线,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女人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些许,“刘洁,1303的。”
林知更顺势提议和她一起回去,以自己多年在人类手下讨善意的经验,八卦了一些分寸内的问题。
刘洁和刚读小学的儿子住一起,目前在11站路之外的黄金店上班,靠她一个人工资供她们母子的所有花销,租蔷薇公寓就是因为便宜。
她平日里还会做一些手工挣外快,现在手里鼓鼓一塑料袋的,就是接手做的几件十字绣,都是急工,她要带回家连夜赶,说是这种急单工价高,林知更及时嘴甜地夸了她手巧能干。
在丈夫问题上,林知更没敢起茬多问,从刘洁表现出来的窘迫苦意看,那个没有出现在已经生儿育女的妇女口中的男人,可能不是死了就是离了。
这两种情况,就结果而言,有时候没有太大差别,都是再也和自己风雨无关的人。
“哪有什么能干啊,都是逼出来的,”刘洁牵起嘴角笑了一下,不过那股疲惫依然苦涩得像是隔夜的茶,暖不热的生活在深褐色的茶水里沉淀,变成毛毛沙沙的茶锈,遮了多少那时曾经。
“有时候,不低头就是赢了,”能一个人坚强在大城市养活自己和孩子,就已经很了不起。
林知更笑意更浓,她那双眼睛,永远不沾尘埃似得通透,一笑,就像无害的阳光,明亮而不刺眼,看着就让人错觉一切都会像梅雨季那般,只要熬过漫长的阴雨,终究会见到阳光,蒸干所有的泪水,酿得往事透明。
刘洁以一种过尽千帆后的明白人眼神看了她一眼,似是而非地笑道,“年轻就是好。”
“刘姐也还年轻,心不老,80也还是小姑娘,”林知更故意用拙劣演技,假装自己听不出背后的沉重,“我妈说,女人要学会自己惯自己。”
“会自己惯的,都是没人疼的,”刘洁加快了几步,林知更没看见她的表情,从声调来看,她现在应该没在笑。
蔷薇公寓一楼只有两家住户,第一间没有挂门牌号的常年空着,刘洁说那是房东给他自己留的,不过房东一直在外地,除了收房租基本没见过人影。
在楼梯口分别的时候,刘洁叫住了对方,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姑娘,你叫我姐的份上,姐以过来人身份劝你一句,有一次就有无数次,没结婚就还有希望,别吊死一棵树上。”
林知更愣了,怎么就跳到结婚话题了,她现在还是一条散发着芬芳的单身狗,恋情经常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而且照目前局势看,她这人设可能是注孤生的节奏。
刘洁没说话,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猜,真没有被家暴。
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林知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伤的位置实在尴尬,尬得真实比谎言还假。
林同学想不出好借口,只好摸着眼睛,讪讪地把今早的借口又重复了一遍,一脸不管你不信,反正它就是真实的表情,“昨天睡前玩手机,砸脸上了。”
刘洁听了未置可否,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但林知更估计她没有听进去,因为她看她的眼神里,是掩藏得不太好的怜悯,是看见她就像看见曾经自己的悲哀。
经过刘洁的插曲,林知更等到和陆致见面时候,原本预想的见面先自我介绍,没注意就跑偏成了,“我没被打,这是手机砸的,别问了。”
林知更说完就后悔了,她这是此地无银,越抹越黑,说不定人家本来没有注意,她自己先提坐实了。
看着陆致右手虚虚握拳遮在嘴边,同样三百两的动作,林知更忽然有点手痒,真不是她暴力,是这个人可能天生嘲讽脸,她看着他就跟希腊神话的宙斯一样,情不自禁。
不过宙斯情不自禁,有了希腊神话,她情不自禁,可能等她的结果,是失去交换情报的基础,顺便获得看守所跟大佬学习刑诉法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更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