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最大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话,“第一步,把丝袜脱了,第二步抬起右脚,第三步把右脚泡进冰水里。”
看着何婍鸢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按步骤完成泡冰水任务后,祁妤卿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
“你...慢慢泡...我去买点东西...”
将连衣帽一下套在头上,抓过鞋柜上的钥匙和钱包,祁妤卿逃一般飞出自家大门。
“妤卿啊,今个怎想起来买菜了?”
菜场,祁妤卿一路应付着街坊右邻的寒暄询问一路选择新鲜的菜杀价。
回家,推门,祁妤卿如赴死般壮烈,不曾想屋内风平浪静,何婍鸢保持着她走之前的模样。
“那个,你有没有需要忌口的东西,走的太匆忙没有问你...”
“谢谢您,不用管我,麻烦您了。”
祁妤卿忍住扶额的冲动,老天是不是看她过的太无聊所以送了这么一个大小姐玩具作为大礼。
“不麻烦,你姐姐到这应该早过饭点了吧,如果不嫌弃就随便吃点吧,你一般吃什么菜?”
看何婍鸢苦苦思索的模样,祁妤卿只能叹气,怕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大小姐肯定连韭菜和葱都分不清。
将厨房简单打扫一下后祁妤卿利索的开始切菜。不稍片刻,便做好四菜一汤。
祁妤卿将小矮凳四脚朝天,从屋里拿出一个四方木板放置其上。四菜一汤被摆上这简易的餐桌,祁妤卿摸出一个瓷碗洗干净,想了想从里屋里拿出塑料泡面盒洗干净,与瓷碗一同盛好饭端上桌。
“吃饭吧,何小姐。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虽然有些寒碜但我尽力了。”
说完,祁妤卿从厨房拿着一把生姜片,犹豫再三道,“生姜片是用来消肿的。是要我帮你贴还是你自己贴?”
何婍鸢歪头,没有答话,似乎在思考生姜片的功效。祁妤卿手滑,一片生姜掉在何婍鸢脚上,见何婍鸢没有动作,祁妤卿蹲下身,只见何婍鸢的脚趾圆润小巧食指略长,往上看,玉足的白皙将脚踝处的红肿衬托的十分明显。
“比刚开始好多了,虽然仍有些红。”言罢,生姜片贴完。祁妤卿起身去洗手,回到桌边端起泡面碗席地而坐,正想把桌子往沙发方向挪动,何婍鸢学着祁妤卿的样子席地而坐。
祁妤卿端着泡面盒子一脸肉痛,如果不是出了这档事自己可以用泡面对付一下,现在真是出力不讨好,一会怕不是还要被这何婍鸢说难吃。
算了,吃饭。祁妤卿狼吞虎咽,余光瞟了瞟何婍鸢,慢条斯理仿佛在吃ChateauJoelRobuchon里的法国料理。
八岁的祁妤卿因为双亲先后去世自小就背上扫帚星的称号,一大家亲戚唯恐避之不及,每家住不到两个月就急着往其他家送。好在他们不愿意养祁妤卿但舍得掏钱,于是祁妤卿十岁时就自愿住进父母遗留的房子里独立生活。
ChateauJoelRobuchon是她偶然间从旅行攻略杂志上知道的,英文一向很糟糕的她鬼使神差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ChateauJoelRobuchon和其他米其林三星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吃不起。所以只好把这个名字埋在内心深处,掩藏在稍微现实点的CBD附近高级餐厅名字之下。
祁妤卿一直极力省钱,倒不是因为内心深处这样那样不切实际的愿望,亲戚们只负责资助祁妤卿到法定成人年龄。好在每年亲戚们每家掏一点汇在一起已不是小数目,祁妤卿的日子又一直过的极简,加上祁妤卿多年坚持不断的□□工,几年累计下来对祁妤卿来说已是一笔小额巨款,可以稍稍减轻点祁妤卿大学的负担。
祁妤卿不曾羡慕过别人父母健在,也不曾羡慕过别人衣食无忧,钱对她而言够用就行,因此祁妤卿从未申请过助学贷款,拿别人的钱一直让她不自在。在她看来没有任何名义的钱用起来才舒服,别人主动给没任何名义的钱她不会拒绝,但要让她问别人要钱...她会先把这么提议的人打一顿。所以当何婍鸢的姐姐掏出两万块时,祁妤卿坐在床上冷哼一声把卡砸在她脸上...因为三万块是要她照顾何婍鸢的定金。
何婍鸢的姐姐何相益电话里说的“马上到”确切时间是第二天上午九点三十五分四十六秒。祁妤卿晚上十点之前检查了何婍鸢的脚踝,发现红肿已经褪去,于是帮她抹完药后高兴的上床睡觉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门被何相益踹开。
何相益靠机械与武力并存的实力进入祁妤卿家后,发现仍处于迷糊状态的祁妤卿坐在床上以及左臂拥着祁妤卿趴在别人床上睡觉的自家妹妹何婍鸢。
何相益被卡甩脸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换了个说法把两万块扔还给祁妤卿,“我妹妹睡都被你睡了,你还不愿意负责吗?”
何相益这次没被卡甩脸,被茶水喷一脸。
“你们姐妹俩说话都一个调调吗,语不惊人死不休。”
祁妤卿以为何相益也要掏出手帕,她却很亲民使用了桌上的抽纸。
“她对你说了什么?”何相益擦完脸,看了一圈没看到垃圾桶,只好把纸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祁妤卿沉着脸,“莫名其妙进入自悔模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罪不容诛呢,其实只是因为她吃了我两顿饭。”
见何相益没作声,祁妤卿思索片刻才重新开口,“我见你也没客气成她那样,你们谁是领养的?”
何相益笑眯眯的接口,“不好意思,我们是亲姐妹。”
成功看到祁妤卿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何相益很满意,还进行了补充,“我是亲姐,只大三岁。”说完,似乎为了拿出自己当姐姐的证据,何相益开始疯狂吐露何婍鸢的黑历史。
感觉话题被何相益越带越偏,马上何婍鸢小时候尿几次床都会被她亲姐翻出来,祁妤卿正想着怎么重新开始话题,何相益却拉着她到厨房,并关上了厨房的门。
“你想干嘛”
感觉何相益接下去的话里不会有象牙,祁妤卿想甩开她的手,手劲却没她大,只能被握着。
“你不好奇我妹妹为什么这样吗?”
“不好奇。”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让她留下?”
“不想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那瓷瓶多少钱?”
为了让话题离开雷区,祁妤卿硬着头皮发问,“你妹,她为什么这么客气?”
“这还不是拜我们的老父亲所赐!”何相益一脸慈爱的看着祁妤卿,那眼神,仿佛她在沙漠中奄奄一息,急需水分,何相益为了救她,疯狂吐苦水...
“想当年糟老头子还是个平民百姓,钱挣的不多脾气却不是一般的大。那时我在上高中,住校,婍鸢在上初中,走读。所以家里的活被交给婍鸢一人。他对婍鸢办的事稍不合意就会拳打脚踢。但想让他合意那可不是一般的难,比如要求把黄瓜洗干净,他却不说要削皮,于是婍鸢因为没削皮挨了打,下次洗干净也削了皮,却说婍鸢没有切,又要打婍鸢,再下次洗干净了削皮了也切块了但他要的是滚刀块不是切片,于是婍鸢还是挨了打。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太多以至于婍鸢上高中时就开始有这怪病,哪怕不是自己的错也极力揽到自己身上,到后来病情越发严重,婍鸢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一心求死...”
何相益叹了口气,“那个老头给她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我头一次看到婍鸢愿意在陌生人身边呆这么久而没有打电话向我呼救。”
祁妤卿扭过头,避开何相益热切的目光。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好心到因为一个故事就随随便便同情主角然后答应照顾故事的主角。那是别人的人生,莫名其妙的把她扯进去不说,还想让她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