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希望你不要重蹈朕的覆辙。”章帝回想往事,叹了一声,“老五那小子不地道,当年差点儿抢了你的亲事,后来也不珍惜。”
“抢了儿臣的亲事?”楚戈想了想,不明白他印象里为何从来没有这件事。
“曲家大姑娘早先是想赐给你做正妃的,他托贵妃和朕说心仪已久,说想要娶她做正妃,除非十年之内曲大姑娘无所出,否则不会纳侧妃和妾室。朕那时以为他私下和曲大姑娘之间有什么,就把这事儿搁下了,想弄明白了再决定,这样也别耽误了你们兄弟两个,再让你们生出什么嫌隙。”
“谁知道没过几日,曲大姑娘就出了事,曲寿向宫里报了丧,说是长女重病暴毙,要用次女顶替。而老五转了个头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当时朕就琢磨出味儿来了,可是晚了。”章帝的话里有些苍凉,有些玩味。
曲茗悠“暴毙”,楚贺几乎立刻接受了和曲茗薇的婚事,可见他并未心仪于曲茗悠,此前说的都是假话。
而曲寿,长女新丧,如此之快的要为次女办丧事,可见他早已生了与楚贺和齐家联手的心思,甚至私下里已经达成了联盟。
可是既然一个犯了欺君之罪,一个显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章帝为何当时没有阻止?楚戈没有问,因为一定有一个不得已的原因。
无论是曲寿还是楚贺,还是齐家,在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一定找准了时机,让章帝没有办法拒绝。
而楚戈万万没想到那个记忆里曾经令他心动并敬重着的女子竟和他有过这样一段从未知晓的缘分,他沉声道:“当年曲大姑娘的死另有内情,据儿臣所知她为自己亲妹陷害,含冤莫白,您既然知道这当中有蹊跷……”
章帝一摆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她的确冤枉,可是事发突然,逝者已矣,追究下去又能得到什么?朕是皇帝,必须以大局为重。那时候二十万大军陷在北疆战局当中,出了关,深入大漠,若激怒了齐家和曲寿,会是什么结果?朕也只能看破不说破。”
曲茗悠是冤枉,是没了命,可是比起大周,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的确差一点成了皇家的儿媳,可是毕竟没有,就算是成了,这皇家内院还缺聪慧而出身高贵的女子么?章帝的意思是他不值得他为她多费心思。
站在章帝的立场,站在上位者的立场,楚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时候换做是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总不能让二十万大军涉险,那些军士也都是鲜活的生命,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卷入一场刻意安排的血雨腥风。
可是有些事,楚戈还是不大谅解:“可是这么多年了,您有没有私下提点过曲大人,或者说他们在您面前玩儿了这么一出,您就从来没想过敲打敲打他们?”
“他们设这个局,不会以为朕看不破,他们只是赌定了朕不会追究。朕若是追究了,他们又会设下又一个局,那倒不如让他们陷的更深。一次又一次,渐渐地以为朕永远不会追究。只要这棋子、棋盘都是大周的,谁来做这个执棋之人都是暂时的,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就好像那过了桥的卒子,再也无法回头。”
“你皇祖父留给朕的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朕自问穷尽一生从未懈怠,但人之力有限,只能做到这里了。之后就靠你了,你记着,待干戈休止,你定要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章帝说完,一双老目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谨遵父皇盛誉,儿臣定不让父皇和先祖失望。”楚戈郑重地行了大礼。
章帝受了礼,老泪纵横地扶起他:“前朝后庭皆是一体,只要这朝堂太平了,你要保护的人才能太平。朕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如今你也觅得佳侣,望你这口怨气能平一平,朕心里的亏欠也能少一些。”
“儿臣有华裳,此生足矣。”
楚戈直到回到了官驿当中,还在回想章帝在行宫里的那番话,心里还在犯嘀咕。
其实他此前并不知道章帝曾想将曲茗悠赐婚与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想将她赐给楚贺,心里自然谈不上憋着口怨气。
可是章帝既然这样说,是不是说明当年他对曲茗悠的关注已经引起了章帝的注意,那么楚贺呢,他又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