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恍惚在这江南的幽梦里，每一次转身，眼前的风景就更具体一点，就像是多次刷新像素的场景，疑惑不解时，耳边传来了一句离殇，只见一位青衣麻料的老者坐在卧榻之上，手扶古琴，唱起了楚人歌。

琴台边青烟袅袅，是一只精雕玉琢的博山炉，老者琴声重，其烟更意浓，玩香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能用乐器的旋律去改变青烟妖娆的升腾形状。

在我看来气味与声音一样可以表达主人的心意，身体的共感告诉我，橘子剥开的刺鼻是在跟我表达它的酸爽，寒梅怒绽的暗香是在跟我预示来年的脆桃，而这位老者调制的沉香，木里带屑，嗅里繁华，是马来的上等好料，但内意表达的是欢迎？

香行业待久了，就非常清楚，眼前这位世外高人道行不一般，能用琴声操纵沉香青烟的升腾轨迹，甚至改变沉香的感知气味。

我大着胆子向他走去，老者看了我只是笑笑，继续弹着古琴，我的存在并不影响他心流般的弹奏。

逐渐他停下，又见他对我皱了皱眉，但不久又对我笑了笑，一直无话。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问我，孩子，哪儿来？

我刚还以为他是个聋哑老人，便惊讶回复，但开口就是文绉绉的对话，西湖游逛，乎闻异香，斗胆入苑，方见其人。在我当时看来，彬彬有礼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粗俗罢了。

青衣老者开口又问我是否为香门中人，能闻此香寻此中门？

若一个人能闻香识路，并不是他的嗅觉灵敏就能成功的，而是有一定的基本功练习，常年累积就是一门本事。故此，青衣老者能推测出我的出身，也并非是什么奇能了。

我笑而不答，见博山炉工艺精湛，不免心生欢喜，所以就问了老者关于这个香炉的出处，老人也只是随我笑而不答，又继续问我，闻香识人，可见其心？

如果这算是一个问题，那么这位看起来道士模样的老人真的很不简单，单从我刚才寻味而来的行为就能探出我的天赋技能，实在了不得，而此时作为一个生活的失意者的我，难免有一种千里马遇伯乐的快感。

我忙答，是的，小辈我确有此技，您是如何发现的？

而他却是仰天长笑，声音提高了少许分贝地说，终于等到你了，小屁儿，没想你已经18岁成大人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两人素昧蒙面，他却知道称呼我的小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