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1987年1月20日,年三十是28号,也就是说,这是年底最后一周。
看到他走进办公室,把一包骆驼牌香烟扔桌上让大伙儿抽,编辑们都在欢呼,齐声道:“朝阳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回来,咱们心里不踏实。”
孙朝阳奇怪:“没有了我孙屠户,你们还吃带毛猪?”
大林笑道:“还真要吃带毛猪,大伙儿都等着你发年终奖呢。同志们都穷,都等着这笔钱。”
孙朝阳:“你们胡说什么呀,财务一支笔,要钱你们问周宗阳周总编去,我就是个副职,还轮不到我来做主。”
小玉:“朝阳,周宗阳财务一支笔不假,但咱们单位不是还有个高顾问吗,老高可是把他的权力给收走了。周宗阳没有财权,年终奖定下来后,被老高否决,搞得很丢面子,很憋屈。悲夫同志虽然有财权,可核定年终奖的事情是社长的工作,他也不管。两人互相踢皮球,这事不就僵在那里了吗?”
“是啊。”众人都是唉声叹气。
孙朝阳一惊:“这都快放假了,年终奖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真是的,我能够为大家做些什么吗?”集资建房的事情已经弄得大家山穷水尽,到现在,也就一小半的人交了钱,剩下的都在想辙。再拖延下去,弄得连奖金都不发,那可是要出事的。这个悲夫,跟周宗阳赌什么气?
众人都说,朝阳,你是负责总务的,又是老高一手带出来的,你去问问悲夫啊,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不要再顶牛了。
孙朝阳摆了摆头:“行,我去劝劝。”
正在这个时候,大伙儿同时一静,却见周宗阳冷着脸从旁边经过,显然是听到同志们的议论。
今天恰好悲夫在,孙朝阳溜进他的办公室:“老高,怎么了,和周总编杠上了。你们两个闹,结果大伙儿的年终奖发不下来,最后倒霉的是其他人。我的悲夫同志,同志们都穷成这样了,吃不饱饭可是要造反的。”
悲夫:“我说过不发吗?”
孙朝阳知道老高有点老还小,忙哄了他半天,待到老头开心,才道:“签了吧,签了吧。”
这才让老高签字同意发钱。
今年的年终奖因为考虑到《中国散文》所有员工都要集资建房,核得有点高,管理层都是两个月工资,普通员工多发一个月,确实能够让大家过个肥年。
搞定悲夫,孙朝阳松了一口气,拿了老高的签字,又跑进周宗阳的社长办公室。
他虽然和周宗阳因为争社长位置红了脸,两人结了梁子。
不过,孙朝阳这人心胸开阔,加上一心调离,也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说了,就算当这个社长又能怎么样呢,又能多拿多少钱呢,还不如东京的房价浮动一个百分点来得实在。
这么一想,孙朝阳也觉得无所谓了,和周宗阳相处也就是一颗平常心。
他满面春风出现在周宗阳面前,把年终奖的报告放在桌上,笑道:“老周,年终奖的事情,我替你说服了老高,你签个字,让财务那边把钱发下去吧,大家都等着买年货呢。”
周宗阳斜视孙朝阳:“我请过你说服老高吗?”
孙朝阳一愣:“老周,你这是什么话?”
周宗阳冷笑:“年终奖又不是我一个人拿,大伙儿都有份的,他老高不签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跟同志们说去,用得着你孙朝阳来当好好先生?”
这一年多来,周宗阳过得憋屈,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孙朝阳倒不生气:“老周,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工作是工作,咱们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单位来。都快春节了,我社还没有发年终奖,如果出了什么事,让上级知道了,咱们在他们的心目中又是什么形象?”
这话倒是实在,大家都穷得急了眼。社里编辑是知识分子还好,其他员工素质不高,真造起反来,整个领导层都要是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