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富:“老何你说笑了,江南不是人间天堂吗,怎么成苦寒之地了。咱们一般说起苦寒之地,说的是东北,尤其是黑龙江。”
何水生摇头:“不然,黑龙江那边可富得很,到处都是大工厂。而且,人家地广人稀,黑土地种什么都丰收。咱们江南可就不行了,人口实在太多,在好的地种出的粮食也不够吃。而且,气候坏得要命。夏天闷热,冬天湿冷。”
“北方虽然气温低,可空气干燥,体温容易保持。最妙的是家里还有暖气,外面下大雪,屋里只穿一件毛衣就能过冬,不知道多舒服啊。”他说:“如果不是为了带亲家你来看房子,我都不乐意回浙江。”
杨月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道理,我在北方生活了这一年多时间,也觉得冬天舒服得很。尤其是北京空气干燥,冷天洗衣服往暖气片上一搭,两小时就干了。在四川,一星期时间都不行。其实,浙江和四川冬天的气候一样,永富是享了儿子的福,吃不得苦了。”
孙永富吹胡子瞪眼:“我吃不得苦,我吃不得苦?咱劳动人民的本色永不改变,上回去我舅子家,我不也挽起袖子下窑帮着装车?浙江这点冷算什么,刚才我就是随口一说。”
何水生:“老孙你还是不要大意,毕竟一把年纪了,而且在北方暖气房里生活习惯了,别弄病倒。”
“我会病,我怕冷吗?”孙永富说着话,就开始脱外套:“我发热了,我热气腾腾。”
何水生:“你又不是刚出笼的馒头,还热气腾腾?”
杨月娥:“啊哟,老孙头,你跟亲家赌气做什么呀,快穿上衣服,快穿。”
说话间,四人带着行李出了航站楼,又上了公共汽车朝市区驶去。
刚才何水生说江南苦寒之地乃是吐槽,其实,杭嘉湖平原乃是天下一等一富庶之地。这年头,杭州市区还不大,城外,小桥流水,大片青绿色农田如同毯子一样铺向天际线。
农田里有种桑树的,有种蔺草的,有种油菜的,还有种小麦的。一条条小河在农田间蜿蜒而过,河心有淤泥堆的小洲,农夫划船在河沟里经过,用铲子铲起小河里的河底肥泥扔上岸用来肥田。到处都是老乡在忙碌,四海无闲田。
农田间,青瓦白墙的农舍点缀其间,看起来彷佛吴冠中的国画。
孙永富老两口是第一次来江南,眼睛一直落到窗外的风景上面,不肯收回来。
老孙忍不住对何水生感慨:“老何,以前我俩为四川富裕还是江南富裕天天争。我心里想,四川是天府之国,怎么也不输你浙江一头。现在看来,是我没见识。这么大平原,这么好的地。我们四川,说起平原其实就三块,成都的川西坝子、峨眉夹江平原、西昌的安宁河谷,都小。其他地方除了山,还是山。”
老何这次叫上亲家来杭州,未免没有跟他斗一斗,夸一夸的意思,心中得意,暗道:杭州是好,你还没见到我老家无锡,那地方才是天堂呢?
口中却故做谦虚:“杭州这里好些,但浙南也是山,条件也不行。”
孙永富却摇头:“不能比的,不能比的。”他又想起一事,说:“老何,你们江南这么富裕,怎么每年还从我们四川调生猪?不像话,不像话。”
看两人又要争起来,杨月娥忙骂丈夫:“什么四川,你现在已经是北京大爷了。”
公交车进得市区,又是另外一番风景,城中好多老式民居,人的穿着比北京还洋气。
不过,到武林广场一带,新楼逐渐多起来。
然后,四人终于看到自家的楼房,足足两栋。
老何掏出一大串钥匙递给孙永富,指着其中一栋:“朝阳的。”又指着另外一栋:“何情的。”
何妈妈打断丈夫的话:“分什么彼此,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大伙儿的。”
她又说:“亲家公,亲家母,在杭州期间,你们也不用担心吃住。早之前,朝阳和情情就装了两套房,一套给你们二老,另外一套给我和水生住。至于吃饭,没有炊具,只能在外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