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响起一阵鸮鸣。
季鸣鸿睁开眼睛,眼前是已经整装完毕的军队。
“老天赏脸。”季鸣鸿抬头看向雨后晴朗的夜空,月辉清冷,但对于行军照明已经足够。
“天亮之前,我们会赶到下一个目的地。”
季鸣鸿翻身上马。
鹿孟又忍不住提了一句:“哨站里的人,一直在吵闹,现在必然精疲力尽,现在过去咱们可以将他们统统杀掉。”
季鸣鸿看了他一眼,把绳索套在鹿孟的坐骑上。
“别总想着打打杀杀,多不好。”
说着,抖开缰绳带着鹿孟往前走。
“打仗不就是要杀人吗?”鹿孟问。
“杀人就能打赢吗?”季鸣鸿反问道。
“当然啊,把人都杀光了,不就赢了。”鹿孟疑惑道。
季鸣鸿转向鹿孟,就在后者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季鸣鸿只是伸手指了指鹿孟。
“你好好想想,这对吗。”
“怎么想啊。”鹿孟用狄语小声抱怨道,“你说的中原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懂了。”
*
天色阴沉,连风吹起的水波都是灰色的。
黑色的鸟群,贴着水涌一只一只飞过去。
“真晦气。”李望皱着眉头骂了一句,“出门就见乌鸦。”
被他认作是乌鸦的黑色水鸟展开双翅,向水中央的游船飞去,影影绰绰的,李望能看到有人站在甲板上。
冰冷的风卷着湖的水汽往李望的领子里钻,他拢了拢狐皮围子:“湖上游船的是什么人?”
一旁的随从连忙下楼去问,不一会儿就上来了。
“只说是大户人家带女眷,出来游玩的。”
李望也没指望他能问出什么,看着游船不阴不阳道:“这沛南就是不一样。”
“大人,要不小的再去打听打听?”他的随从殷勤道。
“小兔崽子没别的事情做了吗?”李望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做什么。借给我打听的功夫,能敲一笔敲一笔?”
“大人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您。”随从讪讪一笑,“小的也是孝敬您啊,您想这大冷天,包下这么艘大船出来玩的,肯定非富即贵,让他们知道知道您在这儿,那还不上杆子巴结您?”
李望笑了:“你倒是有孝心,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哪能啊。”随从奉承道,“您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陛下钦点的监军,齐州这些人是生是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嘴巴真甜。”李望笑了两声冷下脸来,“交给你办得事呢?”
随从保持着赔笑的表情僵在那里,冷汗冒下来了:“大人不是说,不再去理会那个……那个南宫蕙了吗?”
“蠢货。”李望一巴掌拍在随从脸上,“今日的事能与昨日一样吗,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
随从捂着脸:“那……那小的这就去请南宫大人来。”说完忙不迭地就跑了出去。
李望从另一个随从手里接过茶碗,沏茶的随从战战兢兢等在一旁。
这种前呼后拥被人畏惧的感觉,让李望十分舒服,他终于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只是皇上给的差事实在不好,齐州这些官员各个看不起他,
有把他当成叫花子打发的,以为几个钱就能买得陛下的心思,这些人全被李望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还有些目高于顶的,与他说话时夹枪带棒,这就别怪他一五一十全部写进折子里呈到陛
他是皇上派下来的监军,他们都能如此怠慢,说明平时对皇上也没有恭敬。
“跳梁小丑。”想起这些人,李望也不生气,都是些看不清局势的愚昧之辈。
李望在折子里一一写明,也认真揣摩了皇上的心思。
州牧是太后娘家人,卢家、南宫家都是如今朝堂上得用的人……
只是……
李望想起来就气闷,这个南宫蕙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接风宴上拒了他的约,之后不管他三催四请,只说公事就在府衙谈,与他私下来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不想想,她不过是皇上无人可用时拎过来填坑的郡守,而他李望可是从京城派下来监察百官军队的监军,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人脑袋落地。
李望立刻写了封添油加醋的折子递上去,就算不死,也要给南宫蕙找点不痛快。
“你跑到沛南来,让我在湖上陪你受冻,就是要看这宦官上蹿下跳的?”
南宫蕙厌恶地放下千里镜。
“好一个狐假虎威的宵小之辈,我看见他都想吐。”她瞟了一眼,身旁举着千里镜看得正起兴的云桐。
“你知不知道他在接风宴上说什么,他竟然吵着要舞伎进来助兴。”南宫蕙满脸嫌恶,“律条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官员禁止狎伎,公事期间与倡伎作乐罪加一等。他哪来的胆子,在接风宴上说这个。你是不知道,卢家来作陪的那位叔伯,听到他这么说脸都绿了。”
“那你怎么办的?”云桐放下千里镜,看向南宫蕙。
“我能做什么?”南宫蕙喝了一口茶,觉得没有滋味,让随船的厨娘去煮甜汤来。
“我一个小小的郡守,面对皇上派下来的监军大人,当然是给他把大盛律背了一遍啊。”
云桐听完笑出了声。
“这还不算呢。”南宫蕙又道:“之后他递帖子来,我连收都不收,直接扔出去。”
“有卢家给你当后盾,你倒是有底气了。”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南宫蕙嘲讽一笑,“他来沛南这么久还没进过军营呢,整日寻欢作乐,一切事务都是跟着他来的那几位校尉与府衙接洽。”
南宫蕙说着又举起千里镜飞快地看了一眼。
“真不知道皇上派他下来做什么的,正事半件都没有,还要花时间应付他。”
“我看也就你不开心。”云桐看到李望所在的包房里忽然进来一群人,连忙举起千里镜查看,“你知道苏州牧是怎么招待他的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南宫蕙翻了个白眼,“苏家也是没落了,之前那位虽然无甚建树,但至少有德行。新来的这个,我听我母亲说,他的妻子没跟来,反而带了好多义女赴任。”
李望那边进来的,是一群抱着琴的乐伎,云桐放下千里镜。
“很多是多少?”
“反正一只手数不过来。”南宫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盛律例对官员狎伎有很严格的限制,但没有像如今冯楚那样连纳妾的数量都要管。
只是许多人道貌岸然惯了,嫌妾室多会留下私帷混乱的恶名,便托了个义子义女的名头,搜罗美人,待客的时候,也让他们出来陪客人吟诗下棋。
“说不定太后这些年让苏家老老实实在徐州呆着不许到京城去,就是知道子孙们不着调,离着皇帝近了反而给家里惹祸。”
南宫蕙放下千里镜,拢了拢斗篷。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她忍不住又问了云桐一遍,“难道你打算派人把李望扔水里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