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骨?”周良闻言,看着床板上焦尸,脸顿时又变成了菜色。
桑柔正要回答,忽然发现门口暗下来,她扭头一看,只见门口出现两个男子,一人着墨色缎子衣袍,傲然独立,一人一身雪白衣衫,端坐于轮椅上。
她立即揖手行礼道:“桑柔见过两位大人。”
周良听到桑柔的话,唬了一跳,回头差点就给跪了:“赃罚库书吏周良叩见两位大人。”
萧辰羽推着穆寒走进来,眼眸从桑柔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周良身上,漫不经心道:“赃罚库的书吏怎么会跑到停尸房来?”
“启禀大人,停尸房的书吏因抱恙而告假,总管调我过来暂为顶替。”
“原来如此,你且退下,这里暂时没你的事。”
“是,萧大人。”周良将尸单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走过桑柔身边时,眼睛扫过她苍白的脸色,脚步停了下来,踌躇了一下道:“秦姑娘,那在下还需要吩咐差役烧热石炉吗?”
桑柔还没来得及回答,萧辰羽便插-进来道:“为何需要烧热石炉?”
周良扭身看着萧辰羽,拱手道:“启禀萧大人,秦姑娘说要蒸骨。”
萧辰羽一双桃花目盯着桑柔的脸:“蒸骨?”
桑柔点了点头:“是的,从山林里发现的焦尸全身被成焦炭,要知道死者身前是否受过伤,便需要用蒸骨的方法。”
萧辰羽看着她,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煮骨有听说过,这蒸骨倒是闻所未闻。”
桑柔抬头,跟他对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萧大人没听过,也是正常的。”
萧辰羽眉梢微扬:“你这是在暗示本大人孤陋寡闻吗?”
“桑柔不敢,萧大人身份如此高贵,定不会有人敢将大人跟那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作为比较,因此,大人尽可放心。”
好厉害的一张嘴!
萧辰羽闻言一怔,前面暗示他孤陋寡闻,他不过反问了一句,她居然得寸进尺,将他比喻成目光短浅的井底蛙。
桑柔微抬眸,扫过萧辰羽有些微变的容颜,嘴角抿了抿,这人从西郊小树林开始便开始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她一个没忍住,又毒舌了。
进门后一直没有出声的穆寒,从尸单抬起头来,看了针锋相对的两人一眼,扭头对周良道:“周书吏你就按照秦仵作的话吩咐下去,让差役尽快将石炉烧热,石炉热好后,再让人过来通知。”
“是,卑职遵命。”周良担忧地看了桑柔一眼,作揖倒退了几步,走了出去。
周良一走,萧辰羽眉梢往上一挑,笑道:“秦仵作,可知罪?”
她垂着翦水双瞳:“桑柔愚昧,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萧辰羽一声冷笑,敛起平日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一个何罪之有,以你这以下犯上的傲慢态度,本大人现在就可以将你赶出审察司。”
桑柔内心一声冷笑:“古往今来,指鹿为马之事不在少数,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萧大人要赶我出审察司,桑柔只有照办,就此拜别两位大人。”
她说完,朝着穆寒作了揖,拿起放在一边的披风,转身就要离去。
萧辰羽内心真是又气又想笑,他不过想拿官威镇一镇她,没想到这小娘子牙尖嘴利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有骨气,半句求饶话都不给!
更让他生气的是,某个家伙只会坐在一边看戏,不做和事佬也就罢了,居然还眼睁睁看着她走,半句话留人的话也不帮他说!
没想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公子萧他竟然有天也会遭遇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这不开口嘛,这人可就真的走了,可开口嘛,这不等于自我打脸了吗?这事要是传出去,叫他以后这面子该往哪里搁呢?
穆寒坐在轮椅上,看到萧辰羽被打脸,嘴角难得一见地往上勾起,怪不得上次萧辰羽看到他吃瘪会笑得那么奸诈,原来这酸爽的感觉真的是非一般爽所能比。
眼看着桑柔就要走出停尸房,萧辰羽跑上去,伸出长臂挡住她的去路,讪笑道:“桑柔姑娘,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
桑柔灵动地双眸扫过萧辰羽英俊的容颜,只见后者已经敛去那刻薄的笑意,嘴角抿了抿道:“是桑柔愚钝,居然连真话假话都分不出来,让萧大人见笑了。”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既然对方已经给她台阶下,她便顺坡下,见好就收。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桑柔姑娘就不要走了,进来给我们这两只井底蛙讲讲何为蒸骨,又为何要蒸骨?”
萧辰羽的话刚落地,背后便传来一个低沉,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一只。”
桑柔和萧辰羽二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回身愣愣地看着穆寒,只见他倾城的容颜上没有什么表情,漆黑不见底的眼神看着萧辰羽那吃瘪的容颜,启唇凉凉道:“这里就只有一只井底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