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双膝,开始目光呆滞地望着海面放空自己。
脑子里纷乱如麻。
全是他。
她其实很不甘心。
真的真的很不甘心。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怕重来一回也仍将他看得很重,又怎么是说放弃就能随便放弃的?陈余笙闭了闭眼,眼眶疼痛,突然间就泪如泉涌。
哭吧,陈余笙,尽管没出息地哭,带着无限的侥幸和藕断丝连的情分,把什么都暂时变成眼泪……说不了再见的,她清楚得很,见到他就心生欢喜,见不到就常怀思念,怎么可能说得出再也不见?
既然忘不掉,那就记着吧。
记到终有一天,她再也想不起来为止。
她毕竟不是一个人,除了他,她还有亲人和挚友。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在时间的默许下将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出去,像剜掉一块顽劣多年早已腐烂的旧疤,彼时不痛不痒。
将指间拿着的玉坠子对着晨起的日光,懒懒地微抬手臂,看清凉晦涩的海风抚动青黛色的流苏穗子,像看浮动着的厚重的友谊,明明不远不近,也立场分明,却难以遗忘。
年少时的友谊,也同爱情一样甜蜜。
陈家愉看她静默地坐在那儿埋着头一动不动,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在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想,陈余笙或许已经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果不其然,陈余笙很快地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积压已久的颓唐心态,一行几人遂又欢欢喜喜地玩了好几日才打道回府。
一切终于回归正轨。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伴随着老妈絮絮不停的唠叨,陈余笙在二妹陈余敏的陪伴下,告别家人朋友,带着收在怀里滚烫烫的s大录取通知书,踏上了去往s市的征程。
她的新人生,终究彻底地脱离了命运既定的轨道。
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哪怕是去熟悉的地方,也将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重新相遇新的人,重新收获新的知识财富,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自己。
会不会遇到他?也许会,也许不会。
就当是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接下来是福是祸都没关系,一切可以慢慢来,随缘而安。
九月初开学时,校园里的热火朝天配着s市火辣辣的太阳,像个蒸汽炉子一般,置身其中只令人顿感窒息。
在宿舍楼下送走了陪她来学校办理提前入住的三婶和姐妹,陈余笙对着全然陌生的漫长校道,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昂首阔步地往回走。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格局显得很是空旷,屋子里的墙像特意粉刷过,白得有些刺眼,天花板上吊着的三叶吊扇却染了几分黑漆漆的脏污,角落里静默着的白色空调机也积落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
她是第一个到的,因此得天独厚地选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个床位。
撩开帘帐,就正对着尺寸很大的窗,窗玻璃外层上错落了一些细小的碎叶,是从临近那些长到十几米高的树木上掉落之后被风雨吹打过来的,有的还带着几许蓬勃的生机,绿得美轮美奂。
从高一点的角度一眼望出去,这一刻日光倾城,满眼青翠夺目,光影交错的景色看得人心情愉悦。
“哈喽……有人来了吗?”
陈余笙刚整理好自己的行李,还不到下午五点,就有第二个人推开了宿舍的房门。
侧身费力地拖着拉杆行李箱进门的,是个跟她差不多高的短发女孩,面容生得俏美,笑起来牙口清白,看着十分之好相处。
“你好。”陈余笙主动上前去帮她把行李拉进来,也笑着打招呼。
李瑾焉笑嘻嘻地一边擦汗,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叫李瑾焉,怀瑜握瑾的瑾、‘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的焉……是s市本地长大的,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一班,你呢?”
陈余笙听到她的名字,微微晃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答,“哦,我叫陈余笙,也是汉语言文学一班的。”
“那太好了,以后咱们就是同班同学加室友了,多多指教呀。”李瑾焉给了陈余笙一个偌大的笑脸,看起来像时季盛放的木棉花一样,璀璨无比。
莫名的熟悉感……陈余笙对自己脑子里那一刹之间闪现而过的念头感到有些无语。
怎么这都能想到他?
她认识李珩焉的时间少说得有个四十多近五十年了,他家里人她差不多都认了个遍,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叫李瑾焉的女孩子,也从来没听他提到过……不过她倒是知道他有个早夭的胞妹,只是了解得并不多。
名字像,大约只是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