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走了。”
“嗯,拜拜。”目送完同桌走出教室,陈余笙转头就又趴下了。
做噩梦是真的。
睡不着也是真的。
任谁突然回到十八岁,都会如同做了噩梦般,一夜如鲠在喉罢。
不过这样也好。
许许多多,长大后曾感到无比遗憾的事,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余笙,小笙笙,亲爱的笙,我来了。”女生清脆的声音从后门处传过来,在教室里有轻微的回响,陈余笙听见了却没立刻回头,而是很低很低地埋头笑了。
许是多叫了两声也得不到回应,女生哼了哼,越过桌椅,朝这边走来,“陈余笙,你干嘛不理我?”
陈余笙抬头见她噘着嘴,一副很不悦的模样,不由得眉眼带上笑,似嗔非嗔,“你怎么那么慢?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谁慢了谁慢了?明明才刚下课没几分钟好不好?”女生闻言伸手拍了陈余笙的肩膀一下,不轻不重,好像有些生气,结果哼哼没几秒钟就自己绷不住装出来的表情先笑场了。
陈余笙站起来,双手捏住她微红的两腮扯动着,取笑她,“陈妉芹,要打我也请你先收收满脸的傻笑好吧。”
“你才傻!傻余笙!……不要捏我的脸!好烦呐你陈余笙,赶快放开!”陈妉芹拍开陈余笙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不轻不重,撒娇一般的责怪,“不理你了,我要去找秋华。”说着一边揉自己的脸颊一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末了还对着陈余笙又很重地哼了一声。
这戏精。
果然永远也忘不了这样的陈妉芹。
陈余笙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步履轻快的背影,眼角微湿,唇边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她将来会有不少朋友,人这一生都会遇到许多其他的人,但事实上,真正能彼此说心里话的却实在寥寥无几,不是他们都不值得被交心,而是后来她终于懂得,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可以被替代,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最初的那个,对她容忍的程度超越想象。
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陈余笙心内喃喃。
“余笙,你在干嘛呢?快走啊!食堂要没饭了!”
“哦,马上来了。”
陈余笙提高声调应了一句,飞快地收拾好桌面,提起包就往外走。
她的这个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些人她不想失去,未来可能会遇到的那些人,她也不愿意错过。
没关系,慢慢来。
深夜的兴文高中总是寂静,月朗星稀,微风裹挟着蝉声在漆黑中断断续续地传响,凭空生出几分凄冷来,女生宿舍里还有零星亮着微光的,在静得有些森冷的校园里显得格外令人安心。
陈余笙翻开物理课本,上边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色彩,令她感到一阵晕眩,她苦笑了一声,拿起用得很旧的圆珠笔开始复习。
可许多年没有翻看过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记得清楚?说复习又谈何容易?不完全遗忘,就已是最好的结果。
说起来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只是有时候学习能使她感到有一些安心,而这些安心,偏偏在这样躁动的时刻起不了任何作用。
颓废地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隔着一席花帘子,床角右上方有细微的光芒透过来,苍白苍白的,铺陈在她左半边手臂上,陈余笙稍微安定了一点,能听见那里传来翻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她没有帮忙带书,陈繁一定是还在补下午的课程要点。
……努力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
那她呢?
陈余笙微微捂住脸,心底里涌出一股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绪来。
她不会畏惧,这重来的命运,究竟将去往何处,一如从前也好,来日渺茫也罢。
没关系,慢慢来。
她也只能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