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舔唇，颜壑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今天那个、上午在小卖部遇见的人。”偷觑他一眼，“你是不是认识啊？”

他脸色陡然阴沉，语气凉薄，“他是我以前学校的室友。”

颜壑紧张得直咽口水，讪讪，“那还挺巧的。”

半晌，见从他这儿撬不出什么话来了，颜壑站起身，“那我回去睡觉了，你——”

“你走吧，灯我不需要。”他打断。

颜壑暗暗松口气，手里捏着试题册和台灯，站在门边，“那、晚安。”

沈悭离静静望着她，打开门，又合上，一瞬间，房间里再次陷入无边黑暗。

沈悭离按亮手机屏幕，一点白光，罩在他脸上，如同鬼魅。

***

翌日放学，天气不好，傍晚时分，夜色比以往时候更早到来。狭窄昏暗的小巷中，油腻腻的灯泡挂在几棵老树遒劲的枝头，半空中杂乱的电线盘绕交错，一声呼哨，成群停在上面的黑鸟拍打着翅膀飞掠而起。两侧矮墙青黑斑驳，巷子里幽风阵阵，一股尘腐的气息。

巷子里，少年孤零零的背影被灯泡土黄色的光给拉得窄长，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他的对面，以梁振宽为首的十几人拦在巷子口，盯着他，目露凶光，虎视眈眈。

梁振宽依旧是那副肥头大耳的模样，满脸横肉，笑容滑腻，“当初那女的是为你而来，凭什么你能置身事外，老子现在日日被看管，活得像条狗，都特么是因为你。”

沈悭离立在墙角处，半侧着脸，轮廓朦胧。眼瞳却聚着猩红的光，亮得惊人，染上了讥讽的笑。他今天穿了一身黑，整个人完全融于黑暗，面容邪佞，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一群十几岁的大男孩，站在那里看着他，心中竟然有些发怵。

梁振宽却最讨厌他这样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仿佛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

他怒喝一声，做了个手势，“给我上，往死里打。”

那群人被喝声震醒，恍然回神，拖着钢棍走上去，在地面上划过刺耳的噪音。

……

颜壑回到家时，接近七点。

她直接坐上餐桌，待陈诗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她疑惑地伸头扫了一圈，问：“沈悭离还没回来吗？”

“小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住在同学家了，我以为你知道。”

颜壑蹙眉，沈悭离在学校独来独往，哪里认识什么同学，别人想要跟他说上一句话都是难于登天。

想着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颜壑迅速扒饭，裤兜里突然一振，她似有所感，狼吞虎咽之后把筷子一扔，抓起书包往楼上跑，“我先回房写作业了。”

颜甫伦跟陈诗对视一眼，这孩子今天怪怪的。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沈悭离发来的短信。

——给我带套新衣服，包括内裤。来天龙宾馆307房。房卡在地毯下面。

颜壑收好手机，跑去沈悭离房间找出衣服，又静静等了一两个小时，陈诗和颜甫伦回房后，她才偷偷摸摸溜出大门。

天龙宾馆就在学校附近，虽然走过去不远，但颜壑着急，还是打了辆出租，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下了车她拔腿就往里跑，不知怎么，心跳砰砰的。

房卡果然在地毯下面，颜壑压下门把手走进去，屋里没电，窗帘紧合，深暗厚重，透不进一丝光。她将房卡插进凹槽，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突至的光刺得她眼微眯。

房间里很安静，颜壑走进来，发现沈悭离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刚放下心来，却闻到股浓重的血腥味，循着那股味道来到垃圾桶旁，沈悭离白天穿的衣服全部扔在里面，黑色衣服不容易瞧出沾了血，颜壑伸手拎起来，触手黏湿，血味腥重。

她眉头紧锁，回到床边发现沈悭离其实也不像是睡着了，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密布冷汗，额发全被染湿，比起睡着，更像是疼得晕了过去。

颜壑立时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沈悭离没穿衣服，只在腰间裹着条浴巾，他侧身躺着，胸膛背脊尽是一片青紫，有几道伤口长而深，血止不住，还在往下淌，白色床单洇出鲜红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