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何阿姨,你看这样,我明天早上从家里带点我自己做的早餐,给你尝尝!”林苏蔓马上想到了这个主意。
“那怎么行啊,我只是说说,有空啊,你去唐人街帮我买点包子给我吃吃就行啦。今天早餐我就不吃主食了,拿点水果去吧。”老太太安静地说。
吃完水果,她又喝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一脸的沧桑和落寞。
“阿姨,要不我推你去阳台上透透气?今天天气不错的。”林苏蔓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该躺下来休息啦,你不用理我。”
林苏蔓只好不再打扰她,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房间。
接下来的一整天,老太太几乎不再说什么话了,一付心思重重的样子。
林苏蔓下了班,直接去唐人街买了些做小笼包的原材料。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在厨房忙了半天,蒸了满满一笼小笼包,用保温盒打包到了养老院。
“阿姨,早上好,看看我给你带来了啥,还热着呢,快尝尝吧!”林苏蔓热心地推荐着她的早点。
老太太照旧坐在床头,淡淡地说:“什么好吃的?”
“小笼包啊,准确地说是灌汤包!我先拿出来凉一凉,你刷好牙,吃就刚刚好!”
老太太倒是顺了林苏蔓的意思,起床刷了牙,然后坐在餐桌边。
“哎呀,这闻起来就很香啊。”她嗅了嗅,神情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
林苏蔓将灌汤包送到她的嘴中,吃完一个,老太太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味道啊,同我小时候吃过的一个味,你是哪里买的啊?”
“我自己做的啊。”林苏蔓也笑了。
“自己做的?你是哪里人啊?”老太太吃完另一个,问。
“我是安徽安庆附近的一个小地方长大的啊,小时候经常吃外婆做的灌汤包呢。在国内的时候做过几次,来澳洲之后没有做过,今天啊,我凭着记忆试着做了做。”林苏蔓微笑着说。
“那我们住得不远啊,姑娘!怪不得我能吃出一种家乡的味道呢,真不错,谢谢啦,我啊,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么正宗的灌汤包啦。”老太太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
“你不是台湾的吗?阿姨。”林苏蔓随口一问。
“唉,说来话长,反正啊,我是南京出生长大的。”老太太的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思绪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林苏蔓见老太太喜欢吃家乡菜,就每天试着在家里做些带来给她尝尝,一来二往,两人就熟悉起来。老太太的情绪也慢慢开朗,见到林苏蔓,就喜欢拉着她说话。
一天早餐,林苏蔓捎带的是鸭血粉丝汤。老太太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连汤底也没剩下。
“你这个鸭血粉丝汤啊,特别像我小时候我家的奶妈做的,她也是加了几滴香油,再加上香菜,特别好吃啊!”她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脸。
“我这个做法啊,也是向我外婆学的呢,她什么鸡血,猪血,鸭血都用来做。”
“你外婆多大啊,还健在吗?”
“她啊,70多岁啦,身体还挺好的,还住在老家呢。”提起外婆,林苏蔓不禁想起,最近比较忙,有二个多星期没有同她视频了。
“她一个人住在乡下?你父母不是在北京吗?”
“嗯,我妈接她在北京住过一阵子,她说住不惯,太吵,小区的人都不熟,聊不起来天,吵着要回乡下住。她在乡下呢,经常叫几个留守儿童来家里吃饭,她说,呆在北京放心不下几个孩子呢。”
“是吗,她可是挺热心肠的好人。”
“她是挺善良的,那些孩子她都照看了好多年了。谁家有什么事儿,她都会热心地帮忙。好在啊,她身体挺好的,隔壁邻居同她的关系也好,相互照应着。”
“助人者天助啊。唉,我比她大不了几岁,你看,我可不如她了。”说完,她指着抽屉,说:“小林啊,你帮我打开电脑,查查邮件,半年前我的眼睛瞎了,就没有查收邮箱了。”
林苏蔓一封一封地帮她读着未读邮件。有福利局,私人医生发来的业务来往,也有银行发来的广告等等。
“你帮我找找有没有一个叫李瑞强的拼音拼成的邮箱名的邮件。”何老太太有些焦急地神情。
没有从未读邮箱中找到,于是说:“未读的话,没有看到呢。”
老太太的神情变得黯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强子,真的生我的气了。”
“阿姨,这强子是你什么人啊?你看上去挺紧张他的呢。”林苏蔓为了缓和突然凝固的空气,于是问。
“来,小林,你推我去阳台,我透透气,然后呢,阿姨啊,同你讲一讲我的故事,我这心里啊,乱成一团麻。”
空气中有微风吹来,带着阵阵地花香。阳台的视线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养老院的花园。
林苏蔓彻了二杯茶,搬了一张小椅子,坐在老太太的轮椅旁。
“我很少对人讲我的过去,别人都以为我是台湾人。我是从台湾来的没有错,但是其实我是在南京出生并长大的。1933年,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因为奶水不足,就通过亲戚找来了一个奶妈,这个奶妈当时正好生了个儿子,就是李瑞强,比我大一个月,后来我一直叫他强子。奶妈的奶水很足,对我也很上心,我同她感情很好。她人心眼好,也能干,我娘就留下来做佣人,这一做,就做了十几年。”老太太缓缓地说。
林苏蔓没有打断,专注地听着。
“我父亲家在南京算是个大户人家,他在国民政府里办事。1949年,国民政府瓦解了,我父亲没得选,决定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躲去台湾。当时我16岁,同强子暗中相恋已经好几年了,早就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的。于是,我就对我父亲说我不想去台湾,我想留下来,我父亲知道我是为了强子,他当然没有同意,我绝食表示抗议,父亲见我态度这么坚决,于是同意也带上强子一起走。”老太太抿了几口茶。
“强子是个孝子,他说要带上奶妈他才愿意跟我们走,我父亲又不同意,估计是因为上面的压力吧,我奶妈呢,当时也不是很想离开南京,总之,各种原因,我们就天隔一方了。到了台湾之后没二年,我父亲将我送到美国读大学,之后啊,我在美国一呆就是30多年,期间也回到台湾住过几年。我在美国认识了我的先生,同他结了婚,生了个儿子。他是澳洲人,60多岁的时候,随他一起移居到了澳洲养老。”
“这么说,阿姨,你的人生经历还真是挺丰富的,真好。”林苏蔓说。
“也好,也不好。谁的一生都不容易。”老太太耸耸肩,有些哽咽,顿了一顿,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林苏蔓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
往事让老太太动容,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今天先说这么多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