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辰在京城有几百套房子,现在居然准备在她这里睡觉!
这是抽了什么风?
她的小床铺着学校统一的俗气蓝白条纹床单,看起来像劳改犯的床铺。
入秋了,白春和嫌弃被子太薄了,就在大马路边上的地摊买了一条红彤彤配绿莹莹的小碎花被褥。和张馨予的东北大花布礼服一个色调的,辣眼睛。
那真是要多俗,有多俗。
而此刻厉北辰就这么躺在那张与他极其不相符的小床上,身上就盖着那床红红绿绿的被子。
白春和突然觉得那饱和度过高的小碎花此刻都显得高贵优雅了起来。
果然是人好看,盖什么被子都好看啊。
所以有时候不能怪被子丑,只能怪人丑。
小床被厉北辰这个大男人挤得满满当当的。白春和只在偏安一隅,坐在桌子上,翘起两条温润如玉的大白腿。
厉北辰双眸睁开一条线,向白春和招招手,“过来。”
白春和陪着笑脸,很识时务的凑了过去,“这位大爷,有什么吩咐,要喝水吗?”
“不用。”厉北辰抬起手,然后白春和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一起躺着了。
白春和:“……”
这是把自己当人肉抱枕了吗?
这会才晚上八九点。
走廊是共用的。
不少女同学洗了衣服,在走廊上挂衣服,时不时扎推在一起瞎扯淡几句。
白春和闭着眼睛,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她低声说道,“我这个床好小啊,塞不下你!你要是困了的话,要不要回去睡呀?或者换哪套房子睡觉都可以的。”
厉北辰抱枕一样将她搂在怀里,“塞的下,不换。”
白春和不死心,继续说道:“可是这里很吵,有人说话的隔音效果也不行啊,你在这里睡眠质量不行的。”
白春和嘴皮子都磨破了,结果厉北辰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春和见收效甚微,赶紧闭嘴了。
可白春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偷眼看厉北辰果然带着倦容,眼眶旁边有浓重的灰黑色,又忍不住担心厉北辰平时太累了。
为了厉家,为了自己的吃穿用度,厉北辰也是费了不少心吧。
这年头,赚钱也是不容易啊。
白春和正低着头,默默出神不说话。
厉北辰将她整个儿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淡淡地说:“继续说话啊。”
白春和蓦然怔了怔,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不稳。“说什么呢?还是你想听什么呢?”
厉北辰抚着白春和的秀发,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就唱刚刚那首歌吧。你是我心里最美的云彩。”
厉北辰这话里有话。
厉大少这么别扭傲娇的人,难道会直接表白吗?
他这话说得既轻且慢,白春和迷迷糊糊,只听得这一句,仰着脸踟蹰地看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就像冰天雪地里看见了一缕光。
于是她就唱了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哗啦啦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白春和哼着歌,竟然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她知道他解了外衣盖在自己身上,那上面有他独特的荷尔蒙气息,令她沉湎其中,更不想醒来。
“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夜晚,天气非常好,是一个很美丽的月夜。月亮最后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松枝迎风摇曳,像是在抚摸月亮的脸,想抹掉那遮掩清光的灰色皱纹。
渐渐地残星闭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睛,在晨空中退隐消失。
……
过了大半夜,清晨的第一缕光辉洒落在枕头上。
太阳慢慢地透过云霞,露出了早已涨得通红的脸庞,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张望着大地。
太阳都晒屁股了,白春和还没有起床,只听到厉北辰温醇的声音响在她耳侧:“七点了,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会。”
白春和迷迷瞪瞪的,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心里只有了淡淡的惆怅。
她敲着床沿,虚拢着眉眼掩着散漫心事,忽地下定决心般抬眼。“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最近,厉北辰很少在她面前露面了,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厉北辰不以为然地笑了,他斜倚在堆得高高的书桌上,坐得惬意而舒展,“没有。”
其实,他正在为陆露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想方设法摆脱那个难缠的女人。
都说,好女怕缠郎,现在反过来了。
厉北辰本是在京城的一处房产住下,没想到陆露日日夜夜在门口蹲着他,搞得厉北辰心神不宁,烦闷无比。
他只得来白春和这里借宿一宿。
白春和还是感觉不对,只好重新翻了个身转回来,正对上厉北辰沉沉如凝一双眼,脱口而出的抱怨忽地气短:“你总是……”
“总是怎么样?”厉北辰握住白春和一截小腿,食指在纤细的脚踝上轻轻搔了一下。
白春和心尖微微一颤,赶紧把腿收回被子里,含糊道:“总是有事瞒着我。总是有事你自己扛。”
看着高大威猛的男人,对他全托一片心,原来还是有事瞒着自己。
理智告诉自己这也没什么,她已经重生了一次,处在这般境地,处处依赖于厉北辰。若不学得机敏些,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白春和还是不高兴,很不高兴。
白春和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自己内心那股翻腾的戾气了,这让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男人就得这样,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厉北辰将手覆在白春和眼前,一下一下亲吻她面颊和秀发。
厉北辰只希望陆露不要把事情闹到白春和这里,影响白春和的正常生活。
一会过后,厉北辰挪开手,白春和面颊粉润,双眼湿漉漉的,藏着一点委屈和埋怨。“既然我给你机会不说,那你以后就不要说了。”
厉北辰道了一声“好”。
知道厉北辰言出必行,白春和心里却一阵绞痛,抬眸愣愣看着他,阳光下男人的面容成熟俊美,神色间却有些晦涩难懂。
白春和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厉北辰拿上外套,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白春和便如握住了整个心脏,欢喜悲伤,从此全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窗外,阳光已经暗淡下去了。
微雨不断落着。
几棵不知名的瘦树,高高的,孤单单的长在路边,好似一只只大驼鸟一般,右边的丛林,密不可当,冒着一股雾气,细细碎碎的植物纠缠不清,没有大森林的气派,更谈不上什么风华,蓬头垢面的塞了一海的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