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澜用过午膳,见凌倩依收拾了食盒,却没有要拿走的意思,“兰姐姐,还有事吗?“
凌倩依点点头,匆匆跑出主殿,很快又小跑回来,手中多了两个长条麻布片。这两条麻布长一尺,宽三寸,乍一看简直就像是微型搓澡巾。
”殿下,这两个护膝送给你。“
”护膝?“ 万安澜结果麻布片,手触及之处,可以感觉到中间的厚度。
“殿下在宫中不免经常行礼下跪,戴上这护膝可以避免膝盖受伤。”
实际上,这护膝并非凌倩依原创,灵感全部来源于《还珠格格》中那对跪得容易。每年暑假都要接受一次小燕子的洗礼,这跪的容易想不记住都难。只是凌倩依从未想过,这戏说之物有一日竟真能派上用场。
眼看跪拜求雨之日越来越近,凌倩依天天夜不能寐、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只能做对护膝,勉强替万安澜减少些痛苦。
可凌倩依花了整整两晚才堪堪缝完的护膝,却被万安澜毫不在意地放在了桌上,“下跪行礼本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戴着这个东西多少有些不敬祖先之嫌。再说,我在这静延宫中被禁足,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行礼。”
凌倩依有些失落,竟有种表白被拒的感觉,“万一需要长时间跪拜呢?”
万安澜轻笑了下,“自打我搬到这静延宫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机会。连父皇生辰都不被允许去祝寿,哪会有场合让我行大礼?”
凌倩依心中一肚子话,却一个字也不能说。皇上还未下旨,她若是先说出了前因后果,非得被万安澜看成怪物不可。好言相劝无用,凌倩依索性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你先试试,不合适我再改。” 说着,凌倩依抓起桌上的护膝,蹲下直接往万安澜腿上绑。
万安澜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一把将护膝拿开,“兰姐姐,不可,这是对先人的不敬。就算需要长跪,我也绝不会戴这玩意儿的。” 万安澜坚定的话语中,带了三分冰冷与决绝。
凌倩依护膝脱手,抬头见万安澜冷着个脸,心中委屈万分,顿时红了眼眶,“好心当做驴肝肺,跪死你算了!” 说罢,凌倩依随意抹了把眼泪,破门而出。
万安澜愣了片刻,这才觉出自己言语有些过分。待他反应过来冲出房门,静延宫前院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如意也不见了踪影。呆立了半晌他才想起来,今日是她们与家属会面的日子。
狭长的甬道上,凌倩依、如意、桂公公缓缓向神玉门走去。桂公公两手空空,凌倩依、如意每人怀中各抱了一个大包裹。
如意不时用余光扫向凌倩依,后者不停抽泣着,泪痕布满了全脸。方才如意问了一路,凌倩依却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如意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开始和桂公公闲聊。
“桂公公,最近宫中有什么趣事吗?给我们讲讲呗?”
桂公公呵呵一笑,“趣事?你们这些小丫头嘴多快,还能有你们不知道的?”
如意不满地拖长了音,“桂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静延宫那么偏僻,小道消息怎么传也不会传到我们那里。”
桂公公仰头叹了口气,“也是委屈你们了……“
“可不是,六殿下整天跟个冰山似的,虽然好伺候,但也太无趣了……”
一听这话,桂公公突然停住了脚步,拉下脸,低声斥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背后议论主子,这罪过可大可小。”
如意瘪了瘪嘴,底气明显不足,“我知道,都是我们命不好……”
凌倩依跟在二人身后,虽早已收了眼泪,但见他们二人聊得正欢,一时半刻也没插上话。现下听如意说命不好,心下也不禁替她感到凄凉:如意只道生活无趣,殊不知不久的将来,不到二十岁的她即将跟着万安澜一并踏入黄泉。
桂公公也懒得卖关子,“行了,不说这个了。要说最近宫里的热闹事,当属西洋人进贡的几台木马轮了。”
“木马轮?那是什么?” 如意奇道,就连一直埋头走路的凌倩依也好奇地抬起头来,仔细听桂公公讲解。
“嘿嘿,没听过吧,这西洋人造的玩意儿,可神了!两个木头轮子一前一后立在地上,上面不但能坐个人,还能往前走。“ 桂公公说得激动,大手一挥,还不忘捏了个兰花指。
“怎么可能?那人不会摔倒吗?” 如意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人家西洋人不摔,圣上身边的小容子刚一坐上去就摔了个大头着地。”
如意不由得咯咯一笑。
这木马轮凌倩依从未听过,《漱玉传》剧本中也未曾出现。但就方才桂公公所言,这东西倒是和自行车颇为相似,不由得问道,“请问桂公公,坐在木马轮上的人是不是两脚来回踩了几下,轮子就动了?”
桂公公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哟,终于说话了,不然还为你哑巴了呢。不过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当时站得远,也没看清。”
凌倩依不再问,心下却已了然。历史上,这自行车是清朝最后一任皇帝才有幸把玩的,但既然《漱玉传》架空历史,那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不知不觉,三人到了神玉门。桂公公交上腰牌,被一通搜身后,带着两个姑娘走出了三人多高的朱红色大门。
门外墙边,早已站了二十几个等待与家属会面的宫女。他们衣着相似,在凌倩依看来,活像片场等待开拍的群演。凌倩依抱着包裹,缩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中,暗暗打量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如何与亲属见面,凌倩依想了很久。这如兰家中几口人、父母高寿几何,她一概不知。当然,这些信息如意必定是清楚地,可凌倩依也不蠢,若真直接问了,非得被当做疯子抓起来不成。凌倩依无法,只能站在墙边等着被“捡走”。
凌倩依的目光在这群宫女中来回逡巡,猛然间,一个面孔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三十几岁年纪,身着一身酱红色布袍,衣料上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这人显然不是普通宫女,起码是某个宫中的一把手嬷嬷。更重要的是,这长眉细眼、高鼻瘦脸,仿佛似曾相识。
凌倩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心跳越来越快。
这张脸她见过,在二十一世纪见过,在片场见过……这位嬷嬷与脑海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