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说晴不晴,说阴不阴,恰好适合赶路。
一个男子身穿青衫,低头盯着脚下崎岖路边,一步一步走得仔细,从山中缓缓而来。
他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身材修长,生得相貌堂堂。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无知无畏,可他脸上却像蒙着一层灰,实在谈不上愉快。
这正是从山里逃出来的杨良。
他翻过黑虎山,与民安县背道而驰,一口气向南走出上百里。
逃亡的生活并不愉快,也不如想象中那样轻松。
没有文凭路引,大一点的城池自己都不敢进。即便是行走在村镇,也会被乡民用好奇,怀疑的眼神打量。
杨良算是体会到不人不鬼,半人半鬼是什么感觉。
他又想起与王唤娣分别时所说的话,心中也是酸甜两济,各样情绪涌上心头。
自己与王唤娣说了大话,然而,说只是说,想要做到谈何容易。
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自己如何能打出一片天地与姑娘看。
前方出现一个渡口,杨良来到河边,浑浊的河水由西向东,滚滚而过。
杨良取出好用的水壶,咕咚咚灌了一阵酒,瞧着面前滔滔河水,他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赋……”
杨良赋了半天,也赋不出来,大概是诗兴不够。
自己还是哭一通吧,杨良摸了摸眼角,也摸不出眼泪。
“此情此景,真想杀一两个人解解心烦。”杨良长叹一声道。
“呜呜呜。”
这时,一道哭声从不远处传来,杨良扭头看过去,见一个老者坐在河边烧纸,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什么。
“儿子欸,你死得好惨呐,是爹没有本事,没办法给你讨回公道。”
杨良也来到老者身边,借着天上的灰,哭自己的心事。
老者哭了一通,才忽然发现一个年轻人蹲在自己身边,一边哭一边烧纸。
“年轻人,你在哭什么,是有什么亲人故去了嘛?”
“我在哭我自己。”
老者道:“伱不是还活着嘛?”
“我现在不死,迟早有一天也会死,今天不死,一百年之后也要死。”杨良哭哭啼啼,道:“天大地大,已无我立足之地。”
老者:“……”
杨良抹了抹眼泪,哭了一通,心头松快了许多。
“老人家,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我儿子没有死啊。”
“呃……”
“他现在不死,早晚也会死,就在这一二天内。得罪了吕大官人,他也只有死路一条。可惜老朽年迈苍苍,身老体弱,没办法给儿子报仇雪恨。”老者眼圈泛红,眼泪一滴一滴止不住落了下来。
原来这老者姓李,乃是附近李家沟人,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将李青阳。
李青阳天生聪慧,与读书习字一学就通。然而,有才却难免倨傲,说话做事,往往有些目中无人。
无意之中,便得罪了附近的吕大官人。
这吕大官人是附近最大的地主,他有一个干爹,在萍州军备做事,仗着这一点,吕大官人在家乡作威作福,横行乡里。
“也就是说,贵公子现在被关在吕家?”
李老头点点头:“犬子自以为这次恩科必定高中,就有些目中无人,说话做事愈加狂妄。
可这里是吕家的天下,他把我儿子请到府里喝酒,将犬子灌醉之后,便诬陷他偷了银杯,好一通毒打,将我儿子灌在了柴房中,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