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商转身的同时,方远推动轮椅,火速将她带离原地。
她始终缩着身体紧闭双眼,不声不响如同没有了任何生息。
“诺言。”登上飞机前,方远突然唤她。
“嗯…”她只轻轻应了一下,没什么气力。
“你依然还要留着它吗,这样你又要如何忘记过去?”未等她睁眼,方远便拉过她绞握在一起的手,略微施力,拔掉了她指上的婚戒。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很想阻止,却被方远挡住了探过去的手。
“这东西…对你来说已是无用。
就留在‘过去’吧!”说罢,他朝着身后狠狠一挥,手中的戒指顺势飞离,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轻微至极的响动。
“喂――!”她一愣,挣扎着站起身想去寻回,又被方远阻止。
“在这之前,我曾给过你很多次后悔的机会,可是现在,你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既是决定离开,便要彻头彻尾做出改变,努力适应。
绝不应该再对过往有所留恋。
现在,你才是全新的,不再带有任何约束的许诺言。”方远面色严肃得有些阴沉。
――齐商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实在有些惹恼了他。
明明事情没有变化,明明他成功地,甚至还当着齐商的面,带走了这个女人。
可为什么心里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好好照顾我老婆。
――那男人果然狡猾。
就算输了,也要拉人下水,让他心里不舒服!“既然你连离婚协议都给了他,珍惜一枚再无意义的戒指就未免太好笑了。
不是吗?”他按住诺言的肩膀,道出这句。
而果然,她动作一僵。
随即便慢慢地转回了身。
又慢慢地,低下了头。
只有搁在膝上的双手逐渐收握成拳,却只徒劳地抓住一把虚空。
找到座位,安置妥当。
直到机内广播中传来空姐温柔礼貌的起航提示语时,许诺言都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没有与方远说上一句话。
他帮她调整好安全带,又将空姐送来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看住她执拗别过的侧脸,良久才叹息般开口,“诺言,我不怕你恨我。
因为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希望,你也能够看清自己未来的方向,让如今所作这一切,都值得。”他握了下她的手,她却轻轻挣开,终于转过苍白的脸。
眼有泪光,笑容悲戚。
“我不恨你,方远,事实上我对你的感激难以言喻。
我恨的怨的,只是我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终于领悟‘分别’的含义。”“究竟什么才是分别呢,有缘无分,擦肩而过,还是人各一方,永不相见?…可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还是无法减轻留恋与惦念,那分别又是否具备真正的意义?”方远微怔,蹙了下眉,没有开口。
“其实一只戒指没什么大不了。
它在时,守护不了我的幸福与快乐,它不在,也不能带来任何改变…”她又将目光转向舷窗之外。
“也许,你应该帮我丢掉的,不是我的戒指…而是我的心。”飞机缓慢滑行,最终翔入云端。
这一路许诺言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累极睡去,她一直在哭。
“我说,刚才的庆功宴你们不去参加,这会干嘛又跑来我这儿狂欢?”办公桌后的男人,有些无奈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人。
“不包括我。”淡漠声音清冷至极,殷肆撂
下一句,故意喝了口杯中茶。
于是,温和含笑的眸,最终淡淡地落在了那个形态不羁,早已将双脚搭到茶几上的人。
“嘭”地一下打开香槟,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裘朗咂了咂嘴,不太满意的表情。
“你赌场成功扩建嘛…不庆祝下怎么行?刚才那宴会来的人都是人模狗样的谦谦公子,富家小姐。
我们怎么能尽兴?”拎起另一瓶酒,裘朗看了看年份,又瞟向齐商,颇为哀怨,“而且…你还要禁酒多久,这种日子怎能不喝个畅快?”“心情畅快就好,干嘛非要喝倒。”齐商笑,“我已戒酒五百多天,刚才致辞喝了几杯,已算破戒。
不能再多了…算了,要喝你就喝吧。
请随意。”知道是阻止不了自己安静的办公室成为好友豪饮的场地,他放弃般道。
“人生得意须呀嘛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呀嘛空对月。
干嘛非要戒酒…又哪有人戒酒还记着天数的?那样岂不是越计算越想喝?”裘朗明知故问,看了身旁殷肆一眼。
而后者只是轻忽一笑,没搭话。
齐件开始翻阅。
敲门声响,应允之后,走进一抹清绝倩影。
一袭黑衣,形容拘敛。
利落短发,眉清目秀。
站在那里自成风景,周身透出一股女子少见的肃杀英气。
“呀…冷枫,几天不见,你好吗?”抬眼看到来者,裘朗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花。
只是略微颔首,根本没做任何回答。
这名为冷枫的女子,只将视线落在了他身边的男人身上。
“肆爷,莫非已经回来。”连声音都是冷冷淡淡不带情感。
殷肆点了点头,不慌不慢地又啜了口清茶,才将茶杯撂下,站起身来。
“冷枫,你老实说,跟这家伙在一起后…是不是很孤独很寂寞?他一副死人脸不知疼惜,也不懂温柔体贴,你无聊时怎么就不来找我――”一把拍开裘朗几欲探向冷枫的手,殷肆自他们二人中间穿过。
只淡淡说了句,“走吧。”冷枫便面无表情地随之离开了。
“呵,你少烦她好不好。”看着二人走出门去,齐商抬眸,笑意满满地戏谑,“你明白肆的底线,别总故意惹恼他。”“我就是要惹恼他!他个有家有室的人,凭什么就能独自霸占冷枫那酷妞?齐狐狸你也是偏心眼,肆他何时缺少随从手下,需要你再安排一个人保护他了?他哪里需要保护?再说,你给也就算了,居然还挑出那么漂亮的女人…”面对好友不满的唠叨,齐商笑而不语。
“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回来,他们两个似乎…有些不同了?”这一句疑问,是裘朗的结束语。
说完,眸底出现一抹类似狡诈的笑意。
“你别瞎嫉妒。”齐件,声音低浅淡然,“是他们两个命中有缘,注定相遇。
我的安排,不过是顺从天意。”“嗤,少来。”裘朗轻嗤一记,又喝了口酒,“既然你那么明阴阳懂八卦,怎么不测测你自己的‘天意’?小嫂子离开你多久了?…你戒酒多久,她就离开多久了吧?”闻言,齐商一瞬恍惚。
温和脸色,覆上一缕沧桑。
“算了,我不多说…你不喝酒,我在这儿也没劲。
不如去找个辣妹陪我。”裘朗坏心眼儿地故意提起好友的伤心事,又装作不知情般拎着酒瓶闲晃出门。
只剩下齐商独自一人,面对满室静默。
良久,他
拉开手边抽屉,拿出一份日历。
五百零七天。
转眼之间,竟已过去这么久。
回首一年多,她的离开似是并未对他的生活带来太大改变。
可很多时候,尤其当他孤身一人回到那个空落寂静的家中时,当心中悲喜急欲找人分担倾诉时,被刻意隐埋在心底的寂寞与思念,才会源源不绝地排山倒海。
回忆与现实,得与失,这其间百般滋味,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能懂。
于是,他为自己设下了这份“倒计时”。
时限一千天。
他愿给她一千个绝对自由的日子,就是为了完成当初承诺,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走完人生的某一个阶段,能够找到她期盼中的那个全新的自己。
然而,他的等待,也无法漫无边际。
当倒计时的数字落在最后一天,如果她仍没有回来。
他便要去找回她。
拿起笔在日历上划下一个新的圆圈。
五百零八天。
蹑手蹑脚地走进充满奶香气的房间。
白色婴儿床随着五彩灯变化不同斑斓。
蹲下身,静静凝视正在熟睡的那张粉白小脸,许诺言无声地笑了。
整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只是慢慢地,满心感动欢喜,渐现伤感涟漪。
小家伙leslie睡着之后,真像…他父亲。
虽然只有一周岁,眉眼五官还未完全展现基因遗传的明显特征。
可当他合上双眼,陷入沉眠时,绵延眼尾,以及看起来像是带着笑容入睡的嘴唇,与齐商简直同出一辙。
白嫩小手,左右交叠互相搭着…连姿势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