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桓是一听到王府派去的人禀报, 就立马猜出胡应山就是当年沁妃的情郎。他没有替自己的父皇感到愤怒, 只为她不是父皇的女儿而庆幸不已。
搁下未处理完的朝事, 他当即悄悄离宫, 连龙袍都未来得及换。
一路低调到了将军府, 也没让人通报, 前面侍卫清退府中的下人, 他随后便进了府中。未在前院等着,而是直接到了内院。
此时此刻,看着跪在地上的胡应山,他才记起自己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
胡应山额间冒着冷汗,陛下来得如此之快,莫不是兴师问罪。反正事情是他做的, 就算是陛下要责罚他也认。
“陛下,臣有罪。”
“定国将军何罪之有?”
晏桓问着话, 眼神却是一直盯着周月上。
周月上跪在胡应山的后面, 眉目低垂着。端王府一别,再见他已是天子, 明黄的袍角, 描金绣龙的靴子, 无一不彰显着他现在的高高在上。
“臣……”
胡应山脑门冒出细汗, 天家最重颜面。自己要是贸然说出和沁香的事情,只怕会惹怒陛下。他被降罪无所谓, 但是月上一个姑娘家, 总不能刚认祖归宗就逢家变。
“臣未经陛下允许, 私自将月上带离王府。月上乃臣之女,因臣的粗心致使父女分离多外。如今寻回,臣欢喜至极险些忘记她是陛下原府中的客人。今日臣行事莽撞,还请陛下饶恕。”
周月上刚才心也是提着的,生怕胡应山一出口就提沁妃的事情。皇家的阴私多,可明面上半点都没有。
她能猜到晏桓不会因为自己是沁妃之女而怪罪,但却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处置胡应山。毕竟胡应山当年抢的可是他父皇的妃子。
“你说她是你的女儿,可有何证据?”
“回陛下的话,臣的女儿生于景宏四十年四月,乃臣之发妻所出。当年臣妻因一些事情离开家中,臣找到时她已去世,而臣之女也被人偷走。臣一路追去,却被有心的妇人调了包,误将鱼目当珍珠,养了十六载。”
景宏四十年四月。
晏桓一听这月份,就确认周月上不是父皇的女儿。
之前他一直纠结着,是因为她用的是周四丫的生辰字。周四丫是二月生人,就是相隔的这两个月,让他误会许久。
都是心明如镜的人,胡应山说得这般详细,何偿不是在撇清周月上和先皇的关系。
“她既然是你的女儿,你带她回府无可厚非。然而朕在万陵时,曾娶令爱为妻。如今她能寻回生身父母,朕很欣慰。最近几日,宫中事多,朕一直没能接她进宫。而今,时局渐平,朕已来了,就顺便接她回宫。”
周月上大惊,她可不想进宫。
“陛下,当日不过是权宜之计。您神智混沌,一切安排都是顾澹夫妇做主行事,与陛下无关。臣女知道自己行事毫无风仪,万不敢再留在陛下身边,徒惹他人非议。”
晏桓的眼慢慢眯起,她竟然不想和自己进宫?他所有的顾忌都是他们是否有血缘关系,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不愿意。
他上一世没有成过亲,与没有与女子相处交往的经验。
猛然听到,心下一片茫然。
“陛下九五之尊,将来娶后纳妃,无一不是京中世家贵女,女子的典范。而臣女自小长在乡野,纵使现在身份大变,依然难改从小养成的性情。恰如麻雀易地而生,离开山林养在金笼子里,也还是麻雀,变不了凤鸟。臣女行事毫无章法,恐难像世家小姐一样德才兼备,事事周全妥当。再者,臣女与陛下一直以礼相处,并无任何逾越之举。名为夫妻,实为主仆,臣女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说了好大一段,字字在理。
可是他的心极为不舒服,她竟然说得如此轻巧,将他们的关系一句带过。为什么,难不成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胡应山听到周月上这么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陛下,臣戎马半生膝下无子,唯有此女,还请陛下允许臣的女儿在家招赘,以延续我胡家血脉。”
他话一出,周月上惊呆了。
她要招个上门女婿?
胡应山本就存了这个心思,就算是不让女儿招婿上门,他也不想女儿进宫。无论是为妃还是为后,他都不愿意。
对于那个高墙围隔金碧辉煌的皇宫,他本能没有好感,从心里排斥着。
“陛下,臣女的父亲说得没错。我们好不容易父女团聚,父亲又仅有臣女一个女儿。臣女实在不忍心丢下老父,独自进宫享福。”
周月上一边说着,一边瞄着晏桓的脸色。
晏桓的脸冰冷着,不发一言。
仿佛是过了许久,久到胡应山浑身开始发寒。陛王的气势,哪里是他一个臣子受得住的。那种压迫感太过强烈,让他一个常年领兵的将军都感到胆怯。
“朕怜你们父女久别重逢,此事缓后再议。回宫!”
他一拂袖,快速离开将军府。
胡应山抹着额头的冷汗,无比忧心地看了周月上一眼。自己这个女儿长得像沁香,陛下不放手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