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轿辇入了城门, 她还久久没回过神。天哪, 她这是什么好运气, 居然能和端王相识。他长得好,身份又尊贵, 正是话本子里难得的郎君。
“快, 我们赶紧回去。”
她急促地催着, 拉着红线就要往回走。
被忽视的肖玉留百般不是滋味, 虽然没看真切,却是将轿辇中的人瞧了个大概。那样出尘绝色的公子, 见之难忘。
他当然认出对方是曾在客栈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顾公子。
“胡兄, 怎么不进城逛了?”
胡思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逛街, 只想赶紧回家告诉爹爹自己和端王是相识的,好让爹爹在端王面前能提上一提。
如果说顾公子是端王,那么那个自称是顾少夫人的丫头就是假的。
她脚步急,不停催促着。肖玉留眼神闪了闪,还是跟上她。
他家是卫州的普通人家,家境不算好。祖父是老秀才,正是因为如此,爹娘希望他能走读这条路,成为读人。
无奈他读得不好,倒是结交了不少朋友。跟着那些朋友, 什么花巷柳坊他去得最多。说是雅趣, 实则都是些男女欢好之事。
胡思的女儿身, 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她长相不出众, 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要不是那金餐具晃了眼,他根本提不起兴趣上前搭话。
一路跟到灵州,从那老仆身上还有胡思说话的语气上,他猜出她身份不低。于是花言巧语,千方百计跟到邺京。
住到东山的胡府,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胡小姐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手下带着三十万大军。
这两天,他已将胡家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得知胡将军膝下唯有胡小姐一个女儿,更是心花怒放。
现在他对胡思,不再是想骗些银财就走路,他想当胡家的女婿。
胡思,原本胡思思。
她哪里知道肖玉留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那个身份高贵长相出色的男人。她的心火热火热的,恨不得立刻让父亲去王府探话。
回到家后,她拉着下人问父亲在哪里。下人们摇头,说将军一早就出门了。她跺着脚,心里像有万千只蚂蚁在爬一样,哪里能安静等着。
屋廊处,站着一位中年美妇,容长脸蛋柳叶弯眉。看穿着,不像是下人。
“姨娘,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道。”刘姨娘神色淡淡。
胡思思此时看到了她们,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你过来,本小姐有话问你。”
刘姨娘粉白的脸变了色,压着羞愤,慢慢地朝她走过来,“妾见过小姐,小姐今日不是要去城中逛,怎么回来了?”
“本小姐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一个妾室过问,我且问你,我爹去了哪里,可有说几时回来?”
妾室两个字,听得刘姨娘面皮更冷。
“妾一个妾室,哪里能过问老爷的行踪?”语气淡淡,不算恭敬却也挑不出来错。
胡思思脚一跺,冷哼一声。对刘姨娘的回答很不满意,又没有理由反驳。瞪着眼睛,狠狠剐了刘姨娘身边的婆子一眼。
婆子连忙露出惶恐的眼神,低下头去。
“妾等虽是下人,但小姐要打要骂,总得有个理由。老爷是主子,他要去何处,做何事,不是妾等可以过问的。”
刘姨娘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并没有对胡思思有太多的尊重。
胡思思听不出这些话里的机锋,倒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个妾室而已,哪里能管爹爹的事。她神色得意起来,眼神睨着。
“本小姐也是病急乱投医,问你们这些下人做什么。走吧,红线我们去爹爹的屋子等着。”
她昂着头,神气地带着红线还肖玉留离开。
刘姨娘脸色难看,站了好一会儿,手里绞着帕子,神色冰冷。
身边的婆子替自家姨娘叫屈,“姨娘,大小姐也太份了些。姨娘再怎么说也服侍老爷多年,在老爷面前都得脸的。她一个晚辈,这般不把不把姨娘放在眼里…”
“她是主子,我是婢妾。她在我面前再如何都没有错处。”
“姨娘…”
“老爷今日去了何处,我是半点不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想告诉她。”
刘姨娘的脸色有些怅然,眼底还有不甘。
胡思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们去到胡应山的住处,房是进不去的,只能坐在厅堂中,把院子里的下人指使得团团转。
一会儿嫌茶凉了,一会儿果子不新鲜。
肖玉留为了讨好胡思思,又想显摆自己见识多。时而引经据典,时而以古论今,与胡思思大谈茶道。
胡思思听得频频点头,觉得他才情不俗。可惜有端王珠玉再前,再有才再得好,都变得黯然失色。
肖玉留是女人堆里打滚的,她眼神一动,他就猜了个大概。
也不动声色,一个劲地显摆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墨水。一会命人取泉水,一会又说什么露水烹茶,松雪煮水。
胡思思兴致很高,当下就让下人们去取泉水,还命人明天早上收集露水。
下人叫苦连连,在她面前敢怒不敢言。却偷偷把诉怨的话传出去,府中的下人都是刘姨娘管,这些话自然传到刘姨娘的耳中。
胡应山的后院中没有主母,唯一理事的就是刘姨娘。刘姨娘跟了胡应山二十年,情分是有的,只可惜没有孩子。
如今整个府上,唯胡思思一个小主子。她知道老爷对小姐的疼爱,自会退让三分。无论胡思思如何挑理,她都一一顺从,并且再三叮嘱府中下人,不得有丝毫的怠慢。
“姨娘,小姐跟那肖公子同进同出,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办?”婆子忧心问着。
那肖公子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她就不信,对方没有看出小姐是个女儿身。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必有所图。
刘姨娘闻言,冷冷一笑,“我一个妾室,哪里敢对嫡出的小姐指手划脚。她交什么友,行什么事,且由着她去。”
最好是坏尽名声才好。
婆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眼神意味深长,“奴婢刚才问过跟去的人,小姐是看到端王殿下归京的仪仗,然后就不进城了,急火火地回来。看样子,好像认识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