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上看着她, 要是真做为一个男子, 她的长相称得上俊俏, 这得归功于女子比男子皮肤白。所谓一白遮三丑,长相普通些,只要皮肤好,都能算得上清秀。
可她是女儿身, 一旦换上女装必是普通至极的长相。即使是穿戴满身环珮,珠花堆砌, 也难掩她相貌普通的事实。
仗着换了一身衣服就敢拦着男子说话, 这般女子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以为可以借着男儿装扮,随意接近男子, 以期谱写一段佳话, 觅一段锦绣良缘。
不知是想得太过天真,还是将别人当成傻子瞎子。
晏桓长于宫廷,见惯女子为讨帝宠使的手段心计。或以美□□人, 或是争风吃醋,或是大胆勾引,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他原本就是面上极少表情之人,就是心里再多厌恶,神色之间除了冷淡,再无其它的情绪。
他脚步未停, 在那公子问话的时候, 已下了三四个台阶。
“这位公子, 我家少爷喜静,不爱与生人交谈,还请见谅。”
开口的是耿今来,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着自家主子。
偏胡思会错意,虽然脸色有些不太好,心里安慰自己。那样长相出尘的男子,性情一定是高傲的。自己贸然相交,对方肯定会有所犹豫。
她身边的童则用眼神睇着周月上,觉得这个丫头好生没有眼色。
周月上衣着普通,为图方便随便将头发编成粗辫子,垂在胸前。童将她当成丫环,一把扯着她。
“我问你,你家公子是不是真的不爱搭理人?”
她看看自己的打扮,再一想晏桓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被误认为是丫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正是,我家公子性子冷。”
叫胡思的姑娘脸色好看一些,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童。
“那我还问你,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去哪里?你家公子如何称呼?”
周月上已经肯定自家相公是被人搭讪了,只不是搭讪的人说不上话,唯有拉着她这个疑似丫头之人。
“我们自是从家乡来,去往该去的地方。至于我家相公的名讳,我一个丫头哪有资格告诉别人。”
说完,她甩开童的手,“蹬蹬”地下楼梯。
他们坐的是最里面靠窗的桌子,她自然地坐在晏桓的左手边。顺手提起茶壶替自己和晏桓各倒了一杯茶,再替耿今来倒了一杯。
主仆三人,出门在外,也没太讲规矩,同桌而食。
把那童看得直皱眉,扯着自家公子,低声道:“公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性子太过淡薄。如此不知约束下人,养大了这些下人的心,尊卑不分。”
胡思眼神不离晏桓,闻言轻喝,“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丫头无理,与做主子的何干?”
她款款走到隔壁的桌子坐下,举手投足间扭扭捏捏的。明明男儿装扮,做出小女儿家的模样,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只觉得她浑身透着娘气。
但在阅历丰富或是见惯风月的人眼里,她的身份早已暴露无疑。
童被她一喝斥,不服气地低头。
她抬着下巴,眼神儿一直看着里面的那桌人。
这位公子莫不是画中的仙人,怎么生得如此好看?那一眉一眼,都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完美无缺。话本子里常说狐仙幻化成人,俊美无双,媚惑世人。
依她看来,中描述万千,也不敌这位公子万一。
小二前来招呼,周月上他们随意点了几个菜。
这桌点完,小二转到胡思那一桌,“两位客倌,请问要吃点什么?”
“翡翠虾仁、脆皮神仙鸭、再来一个素菜燕草碧丝。”那童嘴快,声音又响又脆,生怕别人听不到。
这家客栈的布置并不算华丽,来住的人大多是地往的行客。或是经商或是走亲探友,大多是借住一宿,打个尖随意填饱肚子。
那小二脸一黑,报的菜名听都没有听过。
“这位客位,小店没有翡翠虾仁,倒是有炝爆河虾。也没有脆皮神仙鸭,只有桂花烧鸭。那个什么燕草碧丝,小的没有听过,不如客倌来个我们卫州有名的三色丝?”
胡思一听,眼神就带了不情愿。
“什么破店,点的菜一个都没有。”童嘀咕着,和胡思低语几句。
客栈的掌柜跑过来,连连抱歉,“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见多识广的,无奈我们店小做不出公子点的菜。方才小二报的那几个菜名,公子您看使不使得?”
胡思无奈地叹气,“也罢,出门在外,我就随意些吧,你将那几个菜做好,不要用店里的盘子盛。”
童取出一方帕巾,将桌子擦了又擦,再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金盘子,还有金碗银筷,摆到桌子上。
一时间金光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二和掌握齐齐瞪大双眼,店里坐着的其他客人也全部望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金光闪闪的餐具。
周月上眼角抽了抽。
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是不是脑子坏了,出门在外财不外露。一旦露财迟早会遭来祸事。她这样行事,明显是在脑门上写了几个字:我有钱,快来抢。
偏生她见吸引众人的目光,神色越显得意。头昂着,眼神睨向周月上这桌。
唯有站在不远处的老仆,一脸的无奈,嘴咧了一下似乎牙疼。
掌柜的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让童拿着金盘子跟去后厨。那童捧着金盘子,有意炫耀般地张扬而去。
大堂里似乎有一瞬间的安静,很快恢复如常。
就周月上观察的,已有不下两桌人在挤眉弄眼。那两桌人都是汉子,个个虎背雄腰,像是常在外行走之人。
她暗自警醒着,和耿今来交换一个眼神。
等菜的功夫,胡思犹豫一会,起身过来。
“这位兄台,小弟对你一见如故,生起结交之心。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双眼睛胶在晏桓的身上,晏桓身处高位多年,上一个敢这样盯着他看的人,早就砍了双腿做花肥。闻言手一顿,差点就飞出手中的杯子。
突然看到自家傻丫头一脸看戏的模样,眸色一暗,改了主意。
“在下姓顾。”
得到晏桓的回应,胡思大喜过望,这位公子的声音真好听。清越中带着一丝暗沉,像玉入寒泉,荡人心湖。
她就说话本子里怎么可能骗人,在外行走只要是扮成男儿身,没有结交不到的公子。多少佳话,都是从称兄道弟开始的。
“原来是顾兄,幸会幸会。小弟要前往邺京与父亲团聚,不知顾兄要去哪里,兴许咱们还能同路?”
周月上惊讶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暗道不应该啊。自家相公是冷漠的性子,以他的聪明不难看出这胡思公子是女儿身,为何还愿意相交?
莫非…
她的心里开始酸溜溜,难不成男人都爱这雌雄莫辨的调调。俗气,真是太俗气了,堂堂的百城王,居然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