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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了,南天府还有人如此心大,在此放歌?”少年用一种鄙夷的语气说道,绕是那歌声优美动人,少年也只当是湖畔上过耳的风,不解风情。
年少的好奇心驱使着少年的脚步,去向着那歌声的来源靠近,似乎是要看一下到底是哪个心大之人。在暴雨天畔的一处高岸上,少年远眺见了一个白衣清瘦的男子,沧桑写满了他的面庞,那悠然的歌声似乎便是出自他口。
然而歌声戛然而止,清瘦男子的周围突然出现了六个黑衣人,就是那几名踏破了云梦郡宁静的大秦府监差。
少年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得出来双方针锋相对,决计不可能是老友相会。少年也不敢再做靠近,从双方的身上,他明显感受到了强大的真元波动,这种真元的波动比起那一条金头银所含的灵气,高出了千万倍。他们都是修士。
“屈圣人,雨夜笙歌,实乃雅兴。只不过这雨太大太凉,倒不如坐下喝杯热茶,更合宜。”
黑衣人中走出一个面容阴翳,却满脸堆笑的人,对负手立于湖畔上的人作了一揖。
“雅兴对于雅人,不论何处皆如香茗,对于不雅之人,又与狗屎有何区别。”清瘦男子平静说道。
被驳了面子,阴翳男子也不愠不怒,笑道:“屈圣人的境界,对于我们凡夫俗子来说自然太高深难懂。我只知,香茗不常有,倒是狗屎遍地有,而且很快南天府的每一个郡县,都会有我秦地的牧犬留下的痕迹。”
“做狗做到自豪,也只有你秦地的马夫如此了。”清瘦男子轻蔑笑道。
“那也是当朝天子养的狗,手持御令的狗,这些狗走在你南天府,整个南天府都得噤声。”阴翳男子说道,“屈圣人,天下变了,南天国改叫南天府了,您的国主都越过南岭,弃城逃到南蛮之地去了。当今天下谁不知陛下爱惜贤才,只要您将山河图呈送给陛下,留在陛下身边,您依旧是当朝大夫。”
“哈哈哈哈!”清瘦男子狂笑,仿佛天地间的风雨都在这一笑中更加狂躁,只不过他的身躯却是在这风雨中,显得更加渺小了。
“他自己养的狗已经够为他偷了这天下了,还想要被咬的人做他的狗么?可笑至极。”
阴翳男子的语气变得冷了不少,就像他的脸一样阴冷,其实他的声音本就什么温度都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天下有很多人想要做陛下的狗。”
“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我宁愿葬身此鱼腹中,岂容世俗的尘埃浊我白衣?”清瘦男子肃然道。
“哼,天下硝烟四起,何处不浊,何水能净,我辈着黑衣便不惧蒙尘,圣人独爱白衣,为天下所浊,也只怪自己不审时度势。不是天下不容先生,是先生容不下天下。”阴翳男子的脸上,笑容也逐渐隐没了,脸色和声音都无比阴冷。
“一个马夫的天下,不容也罢。”清瘦男子讪笑道。
“放肆!当今天子,岂容你污蔑。屈平道,山河图你是交还是不交!”阴翳男子喝道,周围的其余五名黑衣男子在这呵斥声中,双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黑色剑鞘。
“山河图?早已不在了……”清瘦男子冷眼看向阴翳男子,拔出了白色剑鞘中的长剑。
阴翳男子终于怒了,不再多言,在他拔出黑色短剑的时候,其余五人便与他同时出剑,斩向清瘦男子。
六道剑风割裂空气,斩断雨丝,压向清瘦男子,而清瘦男子只是云淡风轻地挥出白雪般雪亮的长剑,一道雪白的剑风瞬间瓦解了六道黑色剑风。
六名黑衣人身体一滞,口中喷出血雾,血雾在离体的一瞬间,全都凝结成了冰渣。
“御剑术!”
阴翳男子大吼一声,连同其余五名黑衣人一同左手捏决,右手再抽出一把短剑,原先左手所持的剑全都凌空而出,射向清瘦男子。与此同时,六人再斩出六道剑风,与六柄飞剑斩向清瘦男子,肆虐的剑气连这湖畔都要承受不住似的,地面变得支离破碎。
“离剑我早已知其根底,今天便是它也难救你!”阴翳男子阴笑道。
“山河图已无,唯有河伯出。”
清瘦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然后他掏出了一个匣子,匣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浪冲天而起,所有雨都化作了蒸汽,湖水仿佛都要沸腾,天空中的乌云竟然现出了一个豁口,夕阳最后的霞光,从云层的豁口撒在清瘦男子和他手中赤红的剑上。
“天地异象,是有神兵诞生,那是山河图!”阴翳男子望着清瘦男子手中赤红如火的剑,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御剑术!”
赤红的宝剑飞出了清瘦男子的手,在它飞出的瞬间,天地间的灵气如水般倾泻而去,远处的少年感觉到似乎云梦湖这一片区域的灵气,在这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似的,就连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真元,都被剥离去了不少。
“我的金头银啊!我的铁头!”眼见鱼篓中翻了白眼的铁头鳙,以及感受到自己经脉中消失的那一缕金色气旋,少年心中哀嚎,比这场风雨还要悲怆。
赤红宝剑化作了火球,带着烧烬一切的恐怖热量吞噬了六名黑衣人,他们连哀嚎都没能喊出,就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清瘦男子将赤红宝剑收回匣子,天空中的豁口被席卷而来的乌云补上,大雨再度笼罩了云梦郡。
清瘦男子将目光放在了高岸下痛心疾首的少年,嘴角微微一笑,如鸿毛似的飘落了下来。
少年回过神来,像看凶神恶煞似的盯着清瘦男子的一举一动,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但一双腿却是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背靠着一棵粗壮大树,完全贴在了上面,就像一只被猫逼入绝境的耗子,简直不要太滑稽。
清瘦男子再度狂放的笑了起来,指着少年腰间的酒葫芦说道:
“在下想要一尝这葫芦中的珍酿,不知小老板可否割爱?”
少年愣了愣,突然大叫一声:
“大叔?原来你是那个来我店里从来都是赊账的酒鬼大叔?”
清瘦男子不顾少年错愕的目光,摘下了葫芦畅饮起来。少年甚至没有看出对方是如何取下自己葫芦的,待回过神来,葫芦已经空空如也。
“在下屈平道,南天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