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种事情一向是司羡自己拿主意,她这个做母妃的从不干涉,但既然儿子问了,她便也如实回答道:“楼氏女便是可以入宫为妃,也绝不能如他们所想,染指后位,你应该也是明白的,楼家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 作为拥立司炎的功臣,他们早就得到了相对应的好处。
司羡点点头,想到那时他还未出生,这位楼王后就死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楼家人总跟儿臣说母妃原本跟楼王后关系不错,还为她送了终的事情。”
想起从前的事,那真如做梦一般,桑桑道:“我与王后娘娘岁数相差甚多,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女儿,你难道不了解你母妃,别人对我如何,我自会对别人如何,她也曾护过我,那我便最后陪她一程,就当还了。”
“而且,”桑桑想了想,还是同司羡多说了一点,“她一开始看中的并不是你父王,而是你六王叔,只是你六王叔早逝,这才一力扶持了你父王。而且我猜测,她原本已经有了你六王叔的孩子,只是没有保下来,所以,你父王和她,其实并没有男女之情。”
斯人已逝,有些事情已经不算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了。
司羡的神色并不惊讶,只是说了一句“怪不得。”等到出了福庆宫,他又忍不住再次感叹:这些后院八卦甚为解压,难怪那些女子总要要叽叽咕咕这些事。
压力一轻,他这思路也就打开了,第二天先是把国师找来问了问寻访灵荒白氏的进展。
这事儿说起来也办了一年多了,可愣是毫无进展,毕竟灵荒有几万座山,亲自派人在地面搜寻的确是费劲儿。
而国师也是如此说辞。
司羡其实在从瀚海回来的路上就问了奉烬兰白家的所在,只不过因为事多便忘了安排这个。现下正好,他索性找了一副南边的地图来,按照奉烬兰先前所说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圈,然后安排国师亲自去拜访白氏。
国师从来没出过远门,接到这个任务都愣了,半晌才道:“何不让宣侯派人前去?”
司羡皱眉道:“宣侯和手下的人都同白氏非亲非故,如何去得?自然是要你去。”
国师连忙解释道:“陛下,非是臣不愿,而是臣若亲去,推演之事又谁来主持呢?而且再过两个月就是悦神节了。”
司羡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你是不愿做孤交给你的事了?”
国师连忙跪下来道:“并非如此,臣、臣这就着手安排。”
“去吧,尽早出发。”
望着国师远去的背影,司羡忍不住想:这神机处确实应当动一动了。
有了他的一句“尽早出发”,国师在三天后就踏上去往灵荒的路途。
司羡怕这国师不尽心,还特地派了林述随他一道,即是保护,又是监视。
这一代的国师以子孙繁衍为借口,不仅娶了两名女子作平妻,还纳了几个小妾,林述早就觉得此人不甚靠谱了,是以对这趟差事十分上心,特意在临走时跟司羡申请多加两名侍卫,司羡都依了他。
等国师和林述等人都离开了京城,司羡又去了趟神机处。
神机处的星官分两种,一种是监天星官,一种是天元星官,监天星官负责观察和记录天象,天元星官负责“神落”的推演。
司羡让监天星官继续观察和记录天象,而让天元星官整理百年间的推演卷宗。
有那年老些的天元星官便问了:“君上,这是何意啊?”
司羡道:“孤去瀚海后方知这推演之术神通广大,而这百年来咱们宁国只学得了一些皮毛,卷宗里恐怕已留下了许多错漏,现在都拿出来再检查一遍,也好查漏补缺。”
老星官深觉有理,旁的星官听了也再无疑意。
百年的卷宗,一点一点的检查起来,至少得有个半年时间,这件事也就算是解决了一小半。
可这前朝后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那真是“按下葫芦翘起瓢”,一件接着一件。司羡前几日才把楼家人要送女儿入宫侍奉锦太妃的请求驳了,后面回了京的郡王世子萧长戈就要把亲孙女塞进宫。
萧长戈是谁啊?
萧郡王萧翼的长子。
当年就因着他爹萧翼好色,才有了后来的锦太妃。
这些事儿,司羡早听他舅舅讲过,来龙去脉那是门清。不过如今他是君,萧家是臣,身份不同,过往之事也就权当不存在了。
可即便是他能当前事不存在,却也不能让萧长戈的亲孙女入后宫,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差着辈儿呢。
萧郡王和他父王司炎岁数差不多,而他属于父王的老来子,论辈分,他跟萧长戈属于一辈人,而且郡王跟王君是异姓兄弟的关系,放在寻常百姓家,小姑娘喊他一声叔祖父没毛病。
公孙明御知道了他拒绝的理由,心道:你就装吧,那女神官还七十多岁呢,怎么没瞧见你嫌人家岁数大,辈分高?
萧长戈在前朝遭拒,扭头就让自己的老妻进宫同锦太妃说。
萧长戈的妻子姓路,虽然常年居住于北固郡,但也出身于世家大族,是婉太夫人,也就是安侯司瑞生母的表侄女。她说是要进宫探望婉太夫人,桑桑也不好拦着,毕竟安侯这些年来护着司羡,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该给点面子。
因着这萧路氏进宫意不在婉太夫人,是以不过在燕熹宫中略坐了坐,就带着丫鬟到了福庆宫门口,说是要拜谢锦太妃。
桑桑正在听党项衣讲史,闻言只得让她先回去,然后让宫人宣了萧路氏进来。
萧路氏行止端肃,脸颊两侧略带点方,年轻时也跟美人沾不到一点边,桑桑第一回见她的时候,心里还吃了一惊——要说萧郡王妃也是个秀英的美人,怎么倒给亲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女子?
不过后来她一开口,桑桑就觉见好处了——说话又热情又得体,懂得捧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油滑生厌。
萧路氏是拿了礼物进宫的,进来一坐下就让旁边的丫鬟将那礼拿了出来——是一条缀着珠玉绣着芍药的紫色腰带,还道:“娘娘生辰的时候,妾一家子在北边,这腰带就没能及时的送进宫来,如今既回来了,怎么也得‘物归原主’。”
桑桑笑着摸了一回:“世子已托人送了生辰礼,朕很喜欢,这个也好,倒是让你费心了。”
“为娘娘做一条腰带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只盼娘娘不要忘了妾这号人呢,而且这条腰带,妾只裁了布料、缝了上面的这几颗珠子,剩下的选布料、画样子、绣花,都是家里的小七一手办的,还请娘娘勿怪。”
桑桑细致地看了看上面的绣花,“你有心,你家小七也有心了。羽衣,去把今年的新缎子拿两匹来。”
然后她又对萧路氏道:“给你家小七制件新衣裳。”
萧路氏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那妾就替小七谢过太妃娘娘了,她就喜欢这些针头线脑的东西。”
“诶?朕听说你家的姑娘都习武,这平日里也做针线?”
京中盛传萧家一家子的武将,便是女娘也是日日习武,可上阵杀敌。
萧路氏生怕桑桑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可又不愿堕了萧家武功出众的名头,遂解释道:“小七她亲娘去的早,从小养在妾膝下,老三家又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便没怎么让她习武。她平日就喜欢看书和绣些东西,知道妾想给娘娘制件礼物,就自告奋勇给妾帮忙。”
桑桑让羽衣将腰带好生收起来,然后同她道:“倒真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你,想必平时也不无聊。”
“正是呢,这不,妾回京也带着她。”
桑桑不禁玩笑道:“那你旁的那些孙子孙女可要吃醋了!”
萧路氏却是半笑半忧地道:“旁的孙子孙女都有亲娘操心,就妾的小七没了娘,还轮不到他们吃醋呢。”
桑桑一叹:“这倒也是。”
萧路氏觉得自己也铺垫地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道:“不过这次妾带小七回来,还有另一桩事儿。”
桑桑听这话音不对,也不接她的话了。
萧路氏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小七如今也有十五了,还没有相看人家,此次回京也是想给她订一门相衬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