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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第 23 章(2/2)

他垂下头,再抬起时,那双绿色的眼睛变得沉甸甸的。

他复又开口,语气很平,却很固执:“给我。”

这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艾尔海森是难过的。

他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于是我终于将怀里的坛子递出去,抽噎着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艾尔海森把铲子搁在墓碑边上,双手并用接过去。

他把坛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忽然低低说一句:“好轻。”

声音像是叹息。

没过片刻,艾尔海森便把骨灰坛放进了他平地挖出的土坑里,尔后起身,重新拿起铲子,把挖开的泥土一铲子一铲子地铺将回去。

洁白的坛子在黑漆漆的湿泥地里变得越来越脏越来越小,最终彻底不见了。

艾尔海森用铲子背面压平那片被他重新翻过一遍的土地,接着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刻在墓碑上的文字看,身体再也没有动过。

那一天,被雨水连接起来的天地之间,我的哭声经久不息。

-

这会儿,站在我身边的艾尔海森早已从单薄的少年长成了高大的样子,宛如一颗参天而起的树木,沉默且坚毅。

他的轮廓变得更加锋利,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现在的艾尔海森,正如他祖母所祈愿的那样,活得无愧于心,活得自由自在。

然而,我确信。

此时此刻,我们脚下的这片国土正蛰伏着什么蠢蠢欲动之物,它们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届时,它们将亮出锋利的爪牙,撕碎我们眼前这片虚伪的祥和与平静,将繁荣的表面毁于尘齑。

至于这一天究竟何时会到来,我想,或许是片刻,或许是明天,抑或是明年。

总之,是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将来。

-

如世有神谕,我想,那一定是我在梦中所听到过的那句——

请想你心中所想,行你所想之事,信你眼前所见。

我那在旁人看来或许只觉得可笑的理想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异常坚定,然而,却不再像过去那样不知何处归去似的徘徊在假大空的人道主义层面。

这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所重视的那些人。

祖母所祈求的平静不应被破坏。

第 23 章

这周是教令院内一年一度的犍尼萨祭,虽然名义上是个祭典,却并不是能让人欢欣雀跃的日子。

因为祭典内容不是歌舞升平把酒言欢,而是把各分院的应届毕业生一个个儿拉到台上做最后的答辩发表。

对于寒窗苦读数载的学生们而言,未来是海阔天空还是万丈深渊,全得看今天的表现。

这天对我而言亦是折磨。

虽说现在的我已经不必承受毕业的压力,但作为院内导师,也不得不被强行关在昏暗的礼堂里,旁观那群学生在讲台上舌战群儒。

眼下,某个妙论派学生正在台上向我们激情四溢地介绍他的毕业设计。

我用虚空终端接收了他向在场所有人同步传输的设计图纸,随即便为涌入脑海的情报内容陷入沉思。

“各位贤者和导师们好,我的这一设计名为全自动如厕机。”他说,“我采用了人体工学设计,以保证使用者能以最舒服的坐姿如厕。系统将对便器内的承重分量进行实时计算,在各位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感应器一旦检测到臀部肌肉反应,便会推动杠杆排出合适的水量,清洁且高效。此外,坐圈的位置还会提供二十四小时恒温加热,为使用者提供最舒适的如厕体验。”

接下来,他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具体的内部设计细节和启动运行原理,最后总结:“——基础设施建设对一座城市的形象而言尤为关键,我的梦想是将自己的设计投放应用至须弥城各大公共厕所中。文明如厕的意识,也是各位智慧之城的子民必不可缺的重要美德!”

啪啪啪啪。

掌声不绝于耳。

-

接下来的半天里,虽然不乏有像全自动如厕机这样新奇的点子,平平无奇的发言仍是占了绝大多数。

听着听着,我不免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艾尔海森这会儿正在家里享受自己宝贵的假期,我却被困在这儿活受罪。

所以我究竟为什么要当这个导师。

除了在学生们答辩时站出来当杠精招人恨之外屁用没有。

正当我头一歪差点睡过去的时候,周围响起学生们细碎的笑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睁开眼。幸好,他们不是在笑我。

而是在笑台上那个正在发言的明论派学生。

我依稀听见底下的学生们窃窃私语着“看面相”“神棍”之类的字眼,便连接上虚空终端点开最新收到的论文看了看。

《从星相学角度论人类面部状态与福祸凶吉的必然性》

……好家伙,还真是神棍研究。

我不由嘀咕一句:“这论文题目谁批的,要不赶紧下岗吧。”

“还能是谁。”离我最近的一个学生接过话茬,“当然是书记官啊。”

我:“……”

艾尔海森怕是被毒蘑菇迷晕了脑子吧???

-

犍尼萨祭前三天的行程被几十位毕业生的论文答辩塞得满满当当,这才过去第一天,我就感觉自己被硬生生扯走了一大半精气神,简直比自个儿通宵写二十四小时论文还要累。

更令人窒息的是,就算当日答辩结束了,我也不能飞奔回家睡大觉。

因为作为部分学生课题负责人的我,得陪着他们一道去酒馆开庆功宴。

夜里的兰巴德酒馆被当天完成答辩的十来名学生和负责导师们包了场,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已然半只脚踏上了康庄大道,有人却不得不留校一年推翻研究重头来过。

作为过来人的我,多多少少能对他们的欣喜或焦虑感同身受。

除了像艾尔海森卡维那样的天才,谁又不是为那一纸文凭熬坏了眼睛熬秃了头。

我看着对面那几个为不能按时毕业而垂头丧气的学生,叹口气,安慰道:“没关系,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就是毕业论文吗,今年不行就再战一年。”

“安妮塔教授,像您这样的天才是理解不了我们的。”其中谢顶最严重的那个摇摇头,光秃秃的山羊角在吊灯底下闪闪发亮。

我:“……你们是没见到我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可不是什么天才。”

听见我们谈话的明论派导师乜我一眼,是个表面不苟言笑内里却挺幽默风趣的中年大叔。

他说:“看看院内公开的学术资产表,年轻人里就属你爬得最快赚得最多。听说上面已经准备把你升上诃般荼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诃般荼?”秃顶学生目瞪口呆地瞪住我,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安妮塔教授,您不是才二十出头吗?”

我波澜不惊地喝口酒:“你听说过妙论派那个卡维吗?”

学生众点头:“当然听说过了。”

“他只比我大三岁,五年前就升上了。”

顿了顿,我又问:“艾尔海森书记官都知道吧?”

他们又点头。

我:“他比我大两岁,四年前升的。”

学生:“……”

不料,明论派导师听完我这番话,竟猛地伸出手往桌上重重拍了拍。

他愤愤道:“说起书记官我就来气!我带的那个叫阿齐姆的学生,我早就跟他说过一万次了,让他改课题改课题,不改课题毕不了业!你说说,璃月的面相啊阴阳五行啊什么的,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小愣头青能研究得明白吗?!”

顿了顿,他继续怒道:“结果呢?这小子直接跳过我,把自己的研究计划书拿去给书记官看了。一开始我还没多想,我估摸着依书记官那性子,肯定刚看眼题目就会把他给毙了。你猜怎么着?没过一个月,阿奇姆这小子竟然拿着盖了书记官印章的研究计划书回来了,这不是害人吗!”

我:“……”

虽然我很想为艾尔海森辩解几句,但就事论事,批下这种不着边际的研究计划确实不合情理。

-

坐在我们隔壁卡座的阿奇姆当事人犹犹豫豫地起身,从背靠着我们的沙发椅上探出半个头。

他弱弱地说:“那个……其实也不能怪书记官。”

明论派导师狠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知道替他说起好话了。是啊!你可以写,但你写得明白吗?你去璃月做过实地考察吗?用璃月古文字记载的原版书籍你看得懂吗!”

阿奇姆被这么一凶,立马缩起脖子耸起肩,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我同情地看他一眼,绞尽脑汁思忖了会儿,安慰道:“我看了你论文的调查实证部分,至少采访分析写得还算……详细。”

“对吧!”阿奇姆顿时来了劲,兴冲冲地说道,“虽然理论支撑略显不足,但私以为我的研究在实际应用方面具有相当宝贵的价值!我给五十多名采访者每人都按论文里所写的步骤测了一遍,准确率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点七呢。”

话音刚落,他又被导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还没听出来吗,人家安妮塔教授是在哄着你呢!你看看你选的那些采访样本都是什么人?农民,花匠,小孩,老人!你若是真有那信心,怎么不给院内的导师贤者们测?”

阿奇姆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我给艾尔海森书记官测过了……”

导师:“他怎么说?”

阿奇姆直了直腰板,学着艾尔海森那不苟言笑的正经样子,头一点:“嗯,准。”

导师:“你在做什么怪?”

阿奇姆:“……这是书记官原话。”

我见他导师眉头一皱又要凶上去,赶忙抢过话题:“你给他测了什么?”

“呃。”阿奇姆歪着脑袋斟酌了好一会儿,最后挠挠头,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恋爱运势之类的?”

我冷静地喷出一口啤酒。

-

接着,已然在众人眼里从学者沦为神棍的阿奇姆索性破罐破摔,把自己拿着研究计划书去办公室找艾尔海森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简而言之,他给艾尔海森的预言是:心上人在一周之内重回须弥。两人会在未来喜结连理再生三四个娃。

半个月后,艾尔海森给他的回复则是:能不能喜结连理不知道,回倒是回来了。

听着听着,我只觉得怪,还是越听越怪的那种。

-

散场之后,我一步一顿地朝着家的方向慢吞吞地走。

我家处在须弥城内地势较高的位置,此刻的我正小心翼翼地顺着盘旋的坡路往上爬。我喝得有点儿多,城内的道路又弯弯绕绕,走得人直犯恶心。

我在半道上找到个长椅坐着休息了会儿,却不料这一坐,身体就跟不受控制似的在上面缓缓躺下了。

闭上眼之后,又累又困的我很快就睡死了过去,最后被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惊醒。

我睁开眼,瞥见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踩着被昏黄路灯映亮的坡路走过去,三秒钟后,他又倒退着折返回来。

站在一旁的卡维垂眼看向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无语:“你躺在这里干嘛?”

我把双手叠放在胸前:“冥想。”

他沉默两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问:“凌晨两点在家门口二十米开外的公共长凳上冥想?你家那座屋顶是会让你的思考受限吗?”

我:“好吧,其实是我脚麻了。”

卡维:“……”

从仰视的角度望去,我看不清卡维被额发挡住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翘而挺的鼻尖和像是用雕塑刀削出来的锋利下颌线。

我挪了挪身子,向椅子靠背的方向蜷缩起来,给他匀出块空:“坐。”

卡维先是看了看椅子上只够坐半个屁股的狭小空间,又转头看了看明明只有十来步就能回归的温暖小床,最后叹口气,别别扭扭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抬手扯住他的衣袖,说:“卡维学长,我想问你个事儿。”

自从跟卡维熟络起来之后,称呼他时,我便很少在后边儿刻意加过学长二字。

若是我突然这么腻歪,要么是想逗他,要么是有事相求。总之,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果不其然,卡维警惕地瞅住我:“干嘛?”

“你有喜欢的姑娘没?”我突然问。

卡维:“……”

卡维:“?”

他如遭雷击般甩开我那只拽住他衣袖没撒开的手,难以置信地“哈”一声:“什、什么跟什么啊?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我心说你这么大反应干嘛,但转念一想,卡维一向很招女孩子喜欢,我也不能指望他能是个清心寡欲的在世活佛。所以他的答案估计没什么参考价值。

这么一想,我便不打算继续问了。

却不料重新坐下之后,卡维忽然反问我一句:“如果我说有呢?”

我没怎么转脑子,只随口应道:“哦,那很好啊。”

卡维:“……”

我正面向着的星空犹如一枚巨大的眼睛,明亮的圆月则像是湿漉漉的瞳孔。

我不知自己为何要使用这般忧郁的比喻,明明我现在的心情称得上十分不错,以至于我有些得意忘形了,甚至没察觉到卡维的兴致其实并不怎么高。

“我今天发现了一件挺有趣的事儿。”我说。

卡维将手肘撑在椅背上靠着,两条腿长长地伸出去。他专心致志地看着顶上的星空:“什么?”

我坐起半个身子,一脸认真地凑向卡维,压低声先说一句:“艾尔海森好像有喜欢的姑娘了。”

卡维懒得多看我一眼似的,漫不经心地说:“哦,不惊讶。”

我又说:“他喜欢的好像是我。”

“……”

卡维难以置信似的皱起眉:“他跟你说了?”

然后我便把占卜的事儿跟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卡维听完,却仍是不怎么惊讶。他复又将面孔对回那轮湿润着、好像随时会落下泪来似的象牙色的月,问我:“那你呢?”

“我?”

卡维瞥我一眼:“你喜欢他吗?”

我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不由得愣住了。

尔后,我把手肘撑在椅背上,掌心托腮,顺着卡维的目光凝望夜空许久,点点头。

“若是我对喜欢一词的定义理解无误的话。”我说,“恐怕是的。”

“……”

卡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正当我怀疑卡维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动动脖子,发尾与衣料磨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起身,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没来由地吐出两个字:“可惜。”

“可惜什么?”我不解。

卡维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垂下眼盯住我。他笑了笑:“你这么个好姑娘,竟然要把自己糟蹋到艾尔海森手里去,多可惜。”

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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