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紫扭捏道:“大师兄你就别问了,反正我草药也采够了,就放我回去呗。” 文卿尘忍不住笑了:“好吧,那路上小心。”
这日的浮玉门远不如往日热闹,大部分弟子都外出采药了,门内留下为数不多的弟子便也得了闲。午时刚过,有的已回房休息,有的则下山采买未归。古若紫回到门中时,大殿前后都是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打扫、做饭的师傅,一个人也没有。
古若紫并未直接去找冷暮云,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当她再次回到后院时,手中却多了一个白底金线缝制而成的精致锦囊,她一路走着,一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原来,新鲜嫩绿的野月莲与成熟的不同,成熟后的野月莲晾干后可直接入药,是补血良药,而新鲜的野月莲则散发着一股独特清香,这种香味有着安神助眠的效果。
古若紫手上的这枚锦囊中,放的正是她今日刚刚采来的野月莲嫩苗。
穿过后院及小武场,古若紫熟门熟路地来到冷暮云房前。只见冷暮云门窗紧闭,古若紫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也未听到半点响动。莫非三师兄在休息?古若紫有些犹豫。自己紧赶慢赶提前回到门中,为的就是第一时间将这香囊送到冷暮云手中。现下冷暮云若是真的休息了,等一个时辰之后大部队回来,恐怕就又要错过一个与三师兄独处的良机。
古若紫在门前来回来去踱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打扰”一下三师兄,就算偷偷看他一眼也好。她特意挑了一扇离床铺较远的窗户,两根手指捏住窗框,轻轻往外一拉,窗户极其细微地“吱呀”一声,竟然开了一条缝。怕冷暮云被吵醒,她极为轻缓地撑开窗户,那缝隙越来越大,待到足够一尺宽时,古若紫竟将脑袋伸进了屋。然而,屋内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房间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却空无一人。
一个失神,窗户落下来砸上古若紫脑袋,只听她“哎呦” 一声,赶忙把头抽了出来。顾不上疼痛,古若紫开始在男弟子居住的院子四处寻找,可又哪里能瞧见冷暮云的身影?偶尔碰倒一个打扫卫生的杂役,那杂役也一味摇头,表示整日都未见过冷暮云。
古若紫急得直跺脚,她回到后院四处张望,此刻只想连唤几声冷暮云的名字。
莫说她没有勇气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就算她真的喊了,此时的冷暮云也决计听不见。因为此时此刻,他正独自一人在浮玉后山的三清泉练剑。
相比浮玉前山的郁郁葱葱,浮玉后山则别有一番景象。陡峭的层层山崖似是被巨斧劈开一般,几乎没有坡度;青白色的岩石树立在山间,好似块块屏风,让人不得不惊叹它的巧夺天工。山顶的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刷着岩壁,形成条条山涧,而泉水之后的岩石也被冲得光滑锃亮。山间的泉水不断汇聚,最终形成一股瀑布奔泻而下,愣是在山脚冲出了一泓碧潭。
而在这瀑布后方,则是一个几丈宽的山洞。常年不息的瀑布将山洞完好地遮盖,若不是对浮玉山十分熟悉之人,很难发现这隐藏的宝地。这里,便是冷暮云所在的三清泉。
然而,这山洞并不是冷暮云发现的。刚入浮玉门时,他就曾听年长的弟子说起后山的水帘洞,在对那名弟子一番软磨硬泡之后,终于得以亲眼一见,而这一见,便喜欢上了这地方。
之后,冷暮云但凡遇到烦心事或剑法上的瓶颈,都会来此地消磨上一整天。由于这洞太过普通,之后的弟子们对这里逐渐没了兴趣,久而久之便少有人知道,这三清泉变成了冷暮云的私人领地。
实际上,三清泉并不是一个练功的好地方,巨幅瀑布没日没夜地冲击着潭水,空旷的洞内水流声更是轰鸣。可冷暮云却独爱这里,巨大的响声隔绝了一切人言,白花花的水流也阻挡了众人视线。只有在这洞中,冷暮云才觉得最为自由。
山洞中没有火把,只有微弱日光透过瀑布洒进洞来,在水流的阻碍下忽明忽暗。冷暮云的身影几乎要被这黑暗吞没,手中那柄不断挥舞的剑反着片片白光。
剑尖滑过飞流而下的瀑布,水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散落空中。那宝剑忽然连刺带砍,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动作。银白的剑光几乎练成一片,剑劈空气带起的风鸣在这洞中不断回响。就只”刷刷“几下,刚刚被带出的汩汩水花便被打散,似是毛毛雨一般散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剑刺入瀑布,水花被高高扬起到空中。这一次,冷暮云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繁转一圈,大头朝下,递出宝剑又是似刚才一般银光飞舞,原本聚在他身下的水花立刻爆炸般四散开来。这时冷暮云竟突然使了一个千斤坠,膝盖微弯落地。而就在他落地之后的一刹那,刚刚被打散的水花齐齐在他身旁落下,而冷暮云身上竟一滴水也没沾。
一招使满,冷暮云终于忍不住捂嘴咳了起来,胸中那股针扎血脉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来。事实上,自打苏醒后的第二日起,冷暮云便每日下午独自来三清泉练上两个时辰,晚饭前再回前山。
虽说单单练剑不动用内力,是不会让内伤加重的。可冷暮云将这套《饮泉剑法》舞得飞快,快到自己都看不清一招一式,自是极为耗体力。重伤之下,本该卧床静养,如今他这般消耗精力,纵有再珍贵的灵丹妙药,也无力修复那损伤的内府,这也正是文卿尘感到疑惑的原因。
冷暮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胸腹之间好似有只手在不断抓捏一般,疼得他气都喘不匀。无法,只得坐在一旁的岩石上开始调息。
几日来,这套《饮泉剑法》在他手下确实快了不少,但这种疯狂的练习对现在的冷暮云来说实在太过勉强,内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就连睡觉也难安稳。可冷暮云仍不满足,他不能如楚夕那般阴险狡诈,唯有让手中的剑快些再快些,才能将楚夕打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冷暮云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已是申时,日头早已西斜,再有一个时辰出门采药的浮玉弟子就要回山。冷暮云不愿耽搁,胸腹间稍稍好受些便拎剑起身,左手一个剑诀,右手挺剑便向那瀑布刺去。
然而这一次,剑尖还未触及泉水,冷暮云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向后推去,原本全力刺出的剑也堪堪停在半空,再也无法向前一寸。
冷暮云心下暗惊,不知是自己在刚刚那一刹走火入魔了,还是这山中隐藏了什么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