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听懂了她在讲些什么,但是说实话,除非了到达了目的地,否则我也不敢妄言这是不是正确的道路,所以我决定先找到巧巧再说,不过在那之前。
“给我放开,你已经在我手上挂了十分钟了。”这段路走到现在,梦梦已经手脚并用抱住了我的右臂,虽然她不会比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旅行箱更重,但是相信我,这种少女肉体的柔软触感会让人变得软弱的,只有坚实的钢铁与牢靠的扳机才是我等的归宿啊。
“我才不要,再说也就四分钟而已嘛,连这点功夫都不能坚持的话,你还想怎样让我满意啊。”虽然是这埋怨的语气,但你又为什么满脸惬意地在我手臂上蹭来蹭去啊!还有这是个什么语意啊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好吧!
“那我就事先说好吧,我可是连续两个月没洗过澡了,虽然……”话音未落,梦梦便直接从我手臂上窜了出去,蹲在一边,看着我的眼神写满了鄙视。
“切,人家本来还想夸你善解人意的,可结果没想到你不光内心丑恶,就连外表也是这么肮脏。”
“……连衣服都是借我的你没资格说这话。”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两盏灯之中的间隙相距也越来越大,但根据我记忆中的地图来说,巧巧的居所就在前方不远处,这一路来所见之人也越来越少,看来那家伙住的地方就算是在棚户区也是边缘地带。
终于我们走到了那里,等待在那的只有一堵连贴着的海报都被锈迹刺穿的铁墙。走错了,不过这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毕竟那也只是一个小孩画的地图,我倒是可以再找周围的人询问情况,只是梦梦再也走不动了,找了一处堆积着布料的地方坐了下来,也不管脏不脏。
“魏晶,说吧,这下你要怎么补偿你浪费掉的我的人生?本来人家还指望着休息完了等到明天直接去找那个巧巧的呢,可现在就连回去都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了,你说说呀魏晶,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说屁啊,明明是你非要跟着我一起出来的吧,这关我什么事啊。”一边说着,我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四周,这里虽然连四壁都不完整,但却依旧有着简陋的家具与便器,而且都有最近使用过的痕迹。这么说的话,这里倒并非是无人居住的,而环视四周,唯独梦梦坐着的这堆布片能让人保留一点温暖,那么在夜晚……
“呃,你要不要看看你屁股底下,是不是坐着什么?”
“嗯?”梦梦闻言低下了头,同时两手也在那堆布料上摸着,忽然她脸色一边,惊叫一声扑到了我的怀里,“人!有人在那里!”
看来我猜的没错,我轻抚着梦梦的头安慰她,现在是时候去检查了,只是之前梦梦坐在那人身上都没有反应,再看这些布料将那人的面部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说不定躺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尸体,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给梦梦听……
“咣当!”一声沉重的敲击声从身后传来,那堆碎布料也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我和梦梦同时回头看去,那时来者手中的小小容器滑落到金属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还摔出了几颗棕黄色的结晶球,我认得出来,那是包裹在糖球里的低纯度的“乌龙糖”。那人一身破烂的装束,而且头发也蓬乱到将面庞完全遮住,但正如她认出了我一样,我同样也能认出她来。
“哈,巧啊,正找你呢。”
我不清楚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我跟前飞奔而过,然后拦在我与那堆破布片之间的,若像老财所言,那堆布料之中躺着的八成就是她的母亲了吧,一如我之前所想,她这一切的举动,只不过能凭空增添我的怒火罢了。
但是我还是冷静了下来,因为在那之后,那堆布料中的人终于现身了,就像是一条疯狗一般,朝着巧巧摔落的容器飞扑了过去,两手抓起那几颗棕色的结晶球一劲朝着嘴里塞。看着那女人消瘦变形的脸,我想这些事,至少是这两个的事,总算是有些眉目了。
“这就是你的妈妈?”我指着那个急着吞咽“乌龙糖”而弄得满地口水的女人,向巧巧问道,“还有你的项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不出所料,她一言不发。这也难怪,在她看来,我对她做的事大概也只能用十恶不赦来形容了吧。不过要撬开她的嘴,方法可是应有尽有呢。
喂,该你上了。我朝着梦梦使了个眼色,但她连连摆头,大概是觉得巧巧的样子很危险吧。
不过不光是让巧巧开口,我让你动手的方法也不少呢,我这样想着,压了压指节,关节发出了令人满意的爆鸣声,不过巧巧听后脸色比她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好吧,既然是让我上的话……”
“慢着!慢着!你退下,让我来吧!”梦梦先我一步站了起来,看向我的眼神里尽是无奈。
两年前,这个女孩尚未得到巧巧这个名字,她只是茫然地被生下来,茫然地活到了现在,但有一天,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闯进了她那藏污纳垢的小窝中,她便是蒋莉莉,在卖掉一切值钱物件之时,不知有意无意的,她还是留下了自己女儿,金巧的那枚项坠。女孩起初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很快她便学会了和这位女士相处的方式。
蒋莉莉带着那枚项坠,偶发的清醒令她会想起自己的罪孽,她想要向自己的丈夫与女儿道歉,但更多的时候她则处于癫狂的状态之中,不是吃下“乌龙糖”之后的兴奋,便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在这双重的折磨之下,她将这个女孩认作了自己的女儿金巧,并将项坠“交还”给了她。女孩在这世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爱,即便这只是来源于一个疯子的喃语。
女孩,不,应该叫做巧巧,找到了生活的动力,除了食物,她开始攒钱向乌龙堂的成员购买“乌龙糖”,以缓解蒋莉莉的痛苦,他们的漫天要价使得巧巧越来越难以承担蒋莉莉的需求,终于,巧巧决心加入乌龙堂,只为了能满足她母亲的欲望。但乌龙堂的成员却反复刁难她,起初只是让她交钱,但在那之后,即便巧巧换上了义指也不被他们所承认,而现在,他们要求巧巧去抓住AW公司发出的通缉令上的头号罪犯。就这样,巧巧无可奈何,在老财的介绍下找上了我和梦梦。
听着巧巧断断续续的叙述,再结合我所知的消息,具体情况就如上述所言。而我的工作就快要结束了,本以为会是一场漫长枯燥的旅途,可没曾想,刚一开始寻找,目标便在眼前了。
大概是满足了自己的瘾头,但药劲尚未发作让她得以暂时清醒,在这段短暂时间内,蒋莉莉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正在被梦梦安慰着的巧巧,污浊的眼泪在肮脏的脸上流出两道泪痕。“嘿。”我轻轻发声,她便扭过头来,迟疑地看着我。
我该拿她怎么办呢?那对干枯浑浊的眼珠上紫色的脉络浮于表面,而除此之外,她的鼻子仿佛被挖走了软骨,暴露在外的是两个如同皮肤裂开一般的孔洞,至于面部的其他部位,虽长满了深色的斑点,但依然可以看出其包覆的面骨严重变形。
但这种程度却是难得的健康,在正常的“乌龙糖”吸食者中,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无法控制的上瘾而加大量,等到了那时,在体内愈演愈烈的毒性发作下,那人将活不过一个星期。但她却撑到了现在,这恐怕是因为巧巧没法弄到足够满足她的“乌龙糖”的缘故吧。
可就算这样,她也纯属废人一个了,“乌龙糖”在这两年来,将她的身心从里到外都腐蚀得千疮百孔,能像这样爬过去大概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这样的母亲,还能给那个小姑娘金巧带回些什么?这样的妻子,即便那个金秀愿意接纳,接踵而至的治疗费用之下,他也挤不出给我的报酬了吧。
而最后,巧巧,这个女孩想必会对她不离不弃的吧,甚至不惜被乌龙堂的混混抽干血也要去满足她的瘾头,这一切对她而言真的值得吗?我该做些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但现在机会难得,我还是想要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以决定该如何处理掉她。
我看着蒋莉莉的眼睛,趁其尚且残存人类理性的微光之际低声问道:“你干脆去死吧,怎么样?反正你现在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