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应了一声,两人往船舱内走去,走到船尾,才停下脚步,在船板上坐定。萧爻这时已瞥见船侧涂着一个大大的‘漕’字,略觉惊讶。问道“林姑娘,这船莫非是漕帮的吗?怎么没见到漕帮帮主司空贤呢?”
林佩蓉道“是的。萧大哥,周大爷跳海之后,你为什么会那么奋不顾身的跳海救他呢?”
萧爻于将自己能记得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认得周大爷了。那时候我们住在山上,山上就我、爷爷还有周大爷,每天都是他们和我玩。我们一直在山上住着,绝少来闹市。我原先并不知道我还有爹爹妈妈,后来长大了,爷爷才告诉我,我的爹爹妈妈是被扶桑人害死的。从那时起,我就想学好武功,为父母报仇。没过多久,爷爷便答应传我武功,他传了我梅花拳、阳关三叠、寒冰烈火掌等许多武功。”
林佩蓉问道“那你是一学就会的吗?”
萧爻道“也不是,每一种武功都有它的门路和招数,我最先学的是梅花拳,梅花拳是战国时候拳师东方离创下的拳法,悠久而古老。差不多可算作天下拳法之祖。修炼梅花拳不但要练手上招式,脚下还得踏着梅花方步,也就是八卦方步。”
林佩蓉道“手脚并用,这门武功倒也很特别。”
萧爻道“是啊,我都是练了三个月,才能完完整整地使出这路拳法来。学了梅花拳后,爷爷便传我寒冰烈火掌和其他武功。他一门一门的传,我就一门一门的学。那时正是盛夏,山上空气清新,风景优美,夜间通常有星光照耀,我每当练得累了,就睡得早,睡到晚间,便做梦梦到各种招式在我脑海里飞来飞去。我便会披衣而起,就着月光练武。”
萧爻回思着那段练武的岁月,颇有心驰神往之感。
林佩蓉道“想必你们住的山上和我们仙霞山也差不多。师傅传我武功时,我也时常会在夜月下练武。直到听你说了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曾在月光练武,但我那时还没有认识你。”
恰在这时,却有一轮残月倒映在碧波之中。随着海波起伏荡漾,六月的月亮出来得比较早,天未黑尽,月亮已挂在天边了。
萧爻心情甚好。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曾照古人?想我们还不曾认识的时候,所看到的也是同一轮明月。我那时便看着月亮默默地许愿,今生定会有一个闭月羞花的姑娘陪我看月亮,果然没过多久,我就遇到了闭月羞花的你。”
林佩蓉笑了笑。心道“我可不信你会对月亮许愿,还许这种愿望?”道“萧大哥,你学武的时候,周大爷也教过你武功吗?”
萧爻道“教过的。周大爷传我崆峒派内力,后来他把在崆峒山中找到的龙象心法也给了我。”
林佩蓉道“那周大爷对你可真不错。你可知道,周大爷与唐前辈的事吗?”
萧爻道“就在去年秋天,我见周大爷时常失魂落魄的。又听他经常念那几句词‘春光好,粉面朱花去渺渺,他年白发共谁瞧?最怕分离,音书难捎,频频惹人恼。’他每次念完这首词,总要黯然神伤好一会儿。我初时也不知道这词里的意义?为何这几句词会使他那样失魂落魄?直到他说出他与唐前辈的故事后,我才有明白了一些。”
林佩蓉低声念道“‘春光好,粉面朱花去渺渺,他年白发共谁瞧?最怕分离,音书难捎,频频惹人恼。’我想这道词是他与唐前辈相恋之时写的。”
萧爻道“是的。他当年在崆峒山遇到了唐前辈,唐前辈要采毒液炼制药物,不幸被金钱蛇咬伤。周大爷照顾了唐前辈大半年,他们便相互爱恋了。”
林佩蓉心中想道“这首词的意蕴可不大好。词中那句‘他年白发共谁瞧?’就问得不好。”
却听萧爻说道“周大爷后来便说,他这一生欠了唐前辈太多。他已经老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头发白了。当年他和唐前辈热恋之时,曾许下了白头之约。其实他们预料到,将来他们都会变老,头发都会变白。词中所问的‘他年白发共谁瞧?’,正是他们的白首之约。那是约定,等到他们双双老去,发白齿落之年,还仍恩爱如初。每天数数彼此头上的白发,共看夕阳,共看晚霞。可周大爷要报仇,唐前辈要回唐门送毒液。分离已成定局,因此他们同时想到,哪怕只分离一会儿,因音讯难通,都会觉得犹如隔了天远地远。这又是让人十分苦恼的事。”
林佩蓉道“倘若这首词是这样理解的,就说得通了。”忽然间想到,当萧爻下海相救周元嘉的那会儿,自己也曾担心害怕不已,哪怕只一小会儿,都会觉得犹如隔了天远地远。林佩蓉想到此处,不觉腮边红了红。她捂着脸。忙道“唐前辈和周大爷真是不容易。当初那么好,后来却那么悲惨。”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又道“我记得当周大爷跳海之时,唐前辈说他们有女儿的。萧大哥,这事是真的吗?”
萧爻心中一惊。这便想起了唐雨溪说过话来,唐雨溪曾对萧爻说过,她有两个女儿,在剑门的无色庵中丢失了。许多年来,她一直在苦苦找寻,唐雨溪又说过,林佩蓉很像是她的女儿。
萧爻道“唐前辈是有两个女儿的,这事她那天给我说过的。”
林佩蓉问道“唐前辈的女儿呢?你见过吗?长什么样呢?”
萧爻向林佩蓉的脸上看去,见她脸颊圆圆正正,其俏美娴雅之态倒真与唐雨溪极为相似。当初唐雨溪说她林佩蓉像她女儿时,还半信半疑。这时仔细瞧了瞧后,不由得深信了三分。心中暗想“假如林姑娘真是唐前辈和周大爷的女儿,那便如何是好?”
却听林佩蓉问道“唐前辈的女儿长得像唐前辈吗?”
萧爻怔了怔。心道“唐前辈与她的女儿分离了二十多年,假如林姑娘真是她当年丢失的女儿,那他们家人重逢,岂非大大的美事?我没来由地担心什么呢?”
萧爻正色瞧着林佩蓉。林佩蓉道“萧大哥,你怎么啦?干嘛这样怪怪地瞧着我?”
萧爻道“林姑娘,有一件事我说出来,你别太惊讶。”
林佩蓉道“什么事呢?你说吧。”
萧爻道“唐前辈说,你……你很像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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