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蜗牛的速度移动了一里多地,就听得前方山丘上忽然间起了一声嘹亮的哨音,他陡然一惊,睁大了眼睛向远方望去,这一看就浑身打了个机灵。
“敌人劫粮来了!”他冲夏离喊了一嗓子,手就摸上了马鞍上的银枪。
待他把银枪拿出手,敌人就已经从山丘上冲下来了,敌人很多,密密麻麻,可是正中间的旗帜却不是玄武的旗,虽说离得远看不大清楚,但是凰朝的旗帜颜色太鲜明了,任谁一看都会认为这旗帜是凰朝的。夏离显然就是这么想的,她指着旗帜欢快地道:“这是我们凰朝的将士啊,澄哥,一定是陛下和柳相昨个儿从这里经过,知道这里坑洼,派人来帮助咱们啦。”
他皱眉,陛下虽然细心,但是押运粮草是他的职责,陛下在公事上向来不给他特殊待遇,没有道理说看到道路泥泞就专门派人来帮他推车。
夏将军太没经验,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他双手握紧了枪,冲身后的士兵们大喊了一声道:“别推车了,都翻身上马。有敌人。”
士兵们似乎被吓到了,有几个大喊“哪呢,哪呢,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敌人?”“哎哟,我命休矣。”他也顾不得跟士兵们解释,再次冲士兵们大喊道:“快放信号箭通知大营。”
有几个机灵的,闻言就去放信号箭,信号箭起飞的时候,敌人已经距他们只有半里地了,他听得夏离惊慌失措地对他讲:“澄哥,不会真的是敌人吧,为啥领兵的将领我瞧着有个像高阳呢?”
他也觉得无奈,敌将不仅有高阳,还有何文金,两军相争,劫粮是常见的招数,可把自己手下的两大支柱派来劫粮,这可是史上罕见的。
自己和夏离绝不可能是高阳和何文金的对手,他皱了皱眉头,冲夏离道:“护着冯大人往回撤。”又冲士兵们喊道:“把马车扔下,有马的带着没马的,赶紧逃命。”凰朝的军规,对军需营的士兵是比较宽柔的,运粮时遇敌,弃粮逃跑是不会被追究责任的,何况敌人如此强悍,不走何为啊?
夏离听了边倒转马头,边问他道:“澄哥,你不撤吗?”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敌人,知道没人断后,他们这个运粮队伍就要全军覆没了,便厉声道:“快走,我断后。”
夏离听了冲他大喊:“澄哥,我不走,我是女儿,怎能丢下你逃命呢?”
他听得皱眉,这是表现女子英风锐气的时候?但也没功夫跟夏离多说,只好冲冯兆雪道:“兆雪你快跑。”
然而,冯兆雪却似傻了一般,根本不掉转马头,敌人越来越近,他一着急,拿银枪一点冯兆雪的马屁股:“快跑。”好在马儿比冯兆雪机灵,一声嘶鸣,载着冯兆雪向左边村庄如飞而去。
他往身后看了眼,士兵们已经骑上马四散而逃,心下微微踏实了些。
此时敌人已经到了眼前,为首的高阳一纵马,挥着紫金槊,就向他砸来,他刚要拿枪去刺,夏离一跃马就挡在了他身前。或者夏离的水平能比自己高些也不一定,这么想着他就挺枪去战何文金。
跟何文金一交上手,他才知道什么叫高手,也才知道自己临时学来的枪法也就配跟那些无名将领对打,在高手面前只有被完虐的份儿。何文金招式多力气足,而且看样子很拿他当个人物,把一套何家枪中最精华的几招拿出来招呼他,竟是没起一点轻敌的心,他被何文金神出鬼没的招式打得手忙脚乱,每出一招都是在死亡威胁之下的胡乱应付,别说还击了,就是有效的防守都做不到,何文金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拼命支撑了一刻多钟,他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却听何文金骂道:“汝个卑贱男儿,既投了凰朝,不说在你家天子身边好生侍奉,却跑来押粮运草,这活儿也是你个男儿家能干得了的?我今儿就替凰朝天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他听了甚是疑惑,这何文金什么意思,既知他身份,居然不想着把他捉去送交高敞,却来责备他不安本分,莫非这何文金想要投靠凰朝不成?他这么想着就冲何文金大喊道:“我家陛下至圣至明,知人善任,有才者不论男女,不论出身,我朝陛下都予以重用,我是男儿又怎样,照样官居三品。将军在玄武也才是个五六品将军吧?”
何文金虽然极为骁勇,但毕竟年轻,何家也只是个军将世家,并非像孙家、娄家那样的豪门大族,因而他猜测这何文金官品不高。
果然,何文金听了,枪势就比方才缓了许多,他见状赶忙喘了口气,却听何文金继续骂道:“你个男儿家家的,官做得再高有什么用?枕榻间还不是要服侍女儿?”
他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将军倒是女儿家,也有一身好武艺,却只能在那高敞手下做个不入流的将军,不觉得自己屈才了吗?”
何文金听了,不再斥责他,进攻的力度也更小了些,他见状暗道看来自己所猜无误,只是何文金有意投效,这高阳却不知是什么情况?他这么想着就分神看向高阳和夏离,这一看大吃一惊,夏离已经气喘吁吁了,眼看着左闪右躲都成问题,可他要越过何文金去救夏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何文金放不放他过去,便是放他过去了,他和夏离两个也未必是高阳一个人的对手。
他只好边敷衍何文金边大喊:“小夏你支持住,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他刚喊完就听高阳冲何文金大叫:“粮食已到手,你我不可恋战,赶紧结果了她们。”
他闻言悚然一惊,看向远方,果然粮车已被玄武的士兵赶出了两三里地了。自己辛辛苦苦运来的粮,就这么丢了,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两座瘟神堵在这里,自己也只能任粮车走远,别说不敢去追粮车,眼下他和夏离能不能平安撤退,都成问题。
高阳嘴上说着话,手下可没放松,一条紫金槊呼呼带风,冲这夏离毫不留情地砸去。他见状挺枪上前刺向高阳的软肋,那高阳“咦”了一声,把槊往后收了一收,下一瞬就挺槊向他刺了过来。他边躲边喊道:“粮已借给将军了,还请将军高抬贵手。”若在平时他是断不会向敌将求饶的,可此刻却觉得保住性命回去见陛下比什么都重要,命没了,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那高阳听了鄙夷地笑道:“两军交锋居然求饶,你真不怕给你家陛下丢脸?!”说着手下不停,又一槊向他攻来。
他脸上火辣辣地,他也不想丢陛下的脸面,可他更想活着回去见陛下。他听得夏离呼呼哧哧地喊道:“澄哥,别求她,咱们就是死也不能丢凰朝的脸面。”话音未落,高阳一槊就砸向了夏离,夏离镫里藏身躲过,高阳的槊砸在了夏离的马背上,“喀嚓”一声,马脊梁被高阳砸折了,马儿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夏离从马上跌到一边。高阳的长槊冲着夏离就舞过去了,他见状连忙一夹马腹,在高阳的长槊即将砸在夏离身上的千钧一发之际,挺枪扎向了高阳的小腹。高阳再次收槊,他趁这个当儿冲何文金大喊道:“你不是想投靠我们凰朝吗?怎得还不动手?再不动手我们的援兵到了,你就没功劳啦。”
他刚说完,就见前方的粮车队伍乱了阵脚,呼喝声、马蹄声、打斗声都随着寒风清晰地传到了近前。
援兵到了,他精神一振,挺枪攻向高阳,高阳挥槊就砸向了他,这一槊又急又猛,他向后一仰,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方才堪堪躲过,惊魂未定,就听高阳大喝道:“何文金你做什么?”
他一惊,悄悄看向何文金,就见何文金的枪尖指着高阳的咽喉:“要么跟我一起投凰朝,要么做我谒见凰朝陛下的见面礼。高阳,你选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