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知道史太医是护翎儿护到了骨子里的,方才把医帐大门关上,应该也是为了保护翎儿,他迅速理了理头绪,问道:“史朱两个今晚还没回来?她们这几天都夜不归宿吗?段将军已经说要纳翎儿了吗?舒妩将军有没有住在医帐中?”
“史朱两位将军据服侍的女兵说这几天是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但她们也不知道两位将军在何处落脚,段将军只跟我提起过,说是看着翎儿挺好的,但没说要不要收,舒妩将军一直身康体健,没来过这边。”史太医逐个回答他的问话,虽不曾透漏太多,但也把该说的都讲了出来。
明了了情况,江澄便回来对这几位公子道:“这里是医帐,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各位公子的妻主若没有太医和医士们的救治,没有男儿女兵们的照料,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各位不感激她们,反倒不知听了谁人的挑拨,捕风捉影前来闹事,实在是有欠妥当。”
“我们怎么就是捕风捉影,明明是你身为官人净干撮合山的事,欺负我等孤弱男儿。”董公子擦了擦眼泪,愤愤地指责他。
江澄见状只好正色道:“舒妩将军一直在前线打仗,并不曾来医帐治疗,几位公子非说她在这里,岂不是捕风捉影?段将军得医帐照料,伤口恢复得极快,但一没下聘二没行礼段将军也没有亲口承认,几位公子非说段将军要将这男儿纳为侍夫,实在是武断了些。至于史朱两位将军,在下知道她们性情轻佻,特地安排女兵服侍她们,她们为何夜不归宿,在下也很想知道,若是几位公子不怕天气严寒,就请在此守着,守上一晚将人揪住了,怎样严惩她们,在下都无话说。”
“你,你倒会推卸责任,你等我们抓住了勾搭将军的小狐狸,再来撕你的嘴。”这董公子说完,就吩咐婢女道:“把帐篷扎起来,咱们今儿就在这大门前住下了。”
“对,见不到妻主,咱们就不离开。”那位朱家正君一见董公子发了话,立即附和。舒家正君和段家正君看样子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婢女们大多是史朱两家的,他们一时间也不好离开。
苏泓见状,就拉着江澄的胳膊指了指四周,小声道:“澄哥,这不行啊,他们在这里一扎帐篷,怕是对澄哥的官声不利啊。”江澄跟着往四周看了看,也甚是头疼。这医帐前面是个丁字街,三个街道上都有百姓从家中跑出来站着围观,看那架势没个上千人也有个几百人,今晚的事明个儿一早就会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倘若再任由这几位公子拉帐篷住宿,只怕过不了几日弹劾他的奏章就飞到明帝的桌案上了。
看来只有各个击破了,他看了看史燕梦,吩咐道:“请史太医派人把段将军给抬出来,让段将军把她家正君给劝回去。”史燕梦点头答应了,他又看了看舒家正君,问那管家道:“这位舒家正君的母家既是姓周,不知跟周将军可是亲戚?”
没等那管家回话,这位舒家正君就一脸骄傲地道:“那是我家表姐,你问她作甚?”
他听了微微一笑,对史燕梦道:“周将军身体恢复得如何啊?”
“虽还不能下床,但伤口已无大碍。”
这就好办了,他看向舒家正君,正色道:“贵表姐周将军荣伤,正在此间休养,公子既是从京城大老远地来了,不去看看周将军,怕是有些失礼吧?时辰还早,在下这就让人陪公子去看周将军如何?”
“这,天这么晚了,我一个男儿家去看女子不好吧?”
他见状就气笑了,肃声道:“隆冬岁末,公子误听人言,没得到舒将军的家书就随着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医帐闹事,不知公子回去后打算怎么跟家中交待?舒将军脾气不大好吧,若被她知道你盼着她受伤,不知公子这正室的位置保不保得住?在下让你去看周将军,这是给你台阶下呢,公子你可莫要糊涂。”
这舒家夫郎听到这里便开始动摇了,他见状冲苏泓使了个眼色,苏泓手一挥,几个男儿架着舒家夫郎就往医帐中走。
他换股四周,见董公子和朱家正君仍旧不管不顾地指挥人搭帐篷。便冲苏泓和史燕梦抱了抱拳道:“天寒地冻,小泓且带这男儿回医帐中歇息。请史太医暂时留守,在下这就去郡衙搬救兵。”
苏泓听了道:“澄哥,我带人看着他们吧?”
他摇头:“你看着他们也没用,净招人眼睛。”他说着努了努嘴,苏泓会意,一拍手带着男儿们自去休息了。
他命侍卫驾车,赶回郡衙,才进了大门,便见小仆人上前请安道:“大人怎得才回来,怡卿主子正找大人呢。”
他忙问:“怡卿在哪呢?”小仆人一指正房,他忙三步并两步往正房走。
正房的门没关,他知道这是明帝还没有就寝,忙挑帘子进去,见外间没人,便向里间看去,却听顾琼招呼道:“是景卿吗?快进来,里边暖和。”他闻言便往里间走,见明帝搂着赵玉泽坐在里间的暖榻上,暖榻下面是烧得正旺的炭盆,旁边一溜三把椅子,薛恺悦、顾琼、董云飞各坐了一把,他正要给明帝施礼,便听赵玉泽惊呼道:“澄澄你这是怎么啦?”
薛恺悦也问道:“澄之怎么披头散发的,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这是怎么了?”
董云飞在坐,他就不好原封不动地回复,当下先躬身一礼:“臣侍见过陛下,刚才路上摔了一跤,把发冠摔散了,不是什么大事。”
“摔了一跤,你骑马去送沁雅的?”明帝显然有些不大信。
“是,路上黑,一个没看见,就摔着了。陛下和玉玉几个且坐着,待臣侍去洗漱下再过来。”他含糊应着,想着还是悄然去找董雯比较靠谱。
“不对,你不可能骑个马就摔成这样,究竟怎么回事?”明帝脸色一沉,发问道。
“臣侍”,他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讲。他不说话,明帝便从暖榻上下来了,天子绕过了炭盆,径直伸手撩起他的头发细细地察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玉手就按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疼得“嘶”了一声,就听明帝又是惊讶又是怜惜地问道:“这脖子上的血道子怎么弄的,又跟人打架了?”
他连忙摇头:“哪能啊,就是路上摔的,臣侍哪能天天跟人打架啊。”
明帝皱眉,他微微犹豫了一下,然而脖子上火辣辣地疼,他也就顾不得明帝是不是疑心,便施了一礼道:“臣侍先下去收拾下。”
明帝看了看顾琼,吩咐道:“琼儿陪着过去。”
顾琼指挥小仆人给他打水洗脸,又帮他把身上的冬袍给脱了下来,他借着镜子查看了下脖子的伤势,顾琼命小仆人拿来伤药,给他脖子上擦了好些,又让人拿了个包袱过来,打开包袱取出一件衣服来,他一看,正是之前安澜送来的那件新袄子,连忙问道:“这袄子不是在清均县小帐篷里吗?怎得到这里来的?”
“今晚柳相让人送来的,说是军需营的小兵帮你收拾的。”
倒是个机灵的小兵,看来回头得奖赏下这小兵,他正这么想着,便听院子中有侍卫的声音:“微臣前来见驾。”
这声音不就是那个驾车的侍卫吗?看来明帝这是见从他这问不到话,就直接传了侍卫来询问。
“方才没跟陛下说实话?”顾琼低声问道。
“我去跟陛下认罪去。”他穿上袄子,便要起身,顾琼拦住了他:“先把头发梳好,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想看到自己家男人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