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彤房中却不止她一个,江澄和史燕梦进去的时候,赵家玉润公子正端着瓷碗喂余彤喝水,江澄眉头微皱,余将军只是左胳膊受伤,用得着让赵公子端碗喂吗?
他轻轻咳了一声,赵玉润听见了,便放下瓷碗,轻声道:“江大人过来看望将军了,将军的水也喝完了,侍身去照料别的伤者了。”说着轻巧转身,退出了房间。余彤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赵玉润的背影,好一会儿没说话,江澄忍不住揶揄道:“余将军,伤势比之前又重了些吗?”
余彤听了,直愣愣地反驳道:“没有更重啊,老史医术高明极了,我好得很快,老史说估计过个十天半个月,我就能骑马了。”
他微笑:“既然余将军伤势没有恶化,那以后还是自己端水碗吧。”
余彤眉毛一竖,冷声问道:“江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男授受不亲,这点道理,余将军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大人你说笑话吧,女男授受不亲,你还把赵公子放到医帐中照料伤者,你不知道这样做有损赵公子的清誉吗?”余彤气哼哼地道。
“别的伤者可没敢让赵公子端着碗喂水,有损赵公子清誉的明明是你余将军。”江澄淡然一笑,话说得轻轻巧巧。
“你,老史,你说,这事怪我吗?是我让赵公子来的吗?”余彤气得鼻子尖发红,用手指着史燕梦,想要让史燕梦声援于她。
“依下官看啊,这事还是得怪你余将军啊,难不成还能怪江大人或者赵公子吗?”史燕梦及时地把责任踢回去了。
“你,你们,你们真是欺负我嘴笨啊。”
江澄猜测这余彤应是看上了赵玉润,可是凰朝甚少有人迎娶再嫁男儿,这余彤虽然表示过不介意娶嫁过人的男儿做侧夫,但真要她做决定的时候,她就未必很痛快了,毕竟玉润公子虽然漂亮,却还没有好看到能让余彤非他不娶的地步,当下决定采取激将法,冷笑一声道:“余将军嘴笨心可不笨,赵公子多漂亮的人啊,余将军看上了,就没胆子娶吗?”
余彤瞪大了眼睛道:“谁没胆子娶啦?我余彤天不怕地不怕,会没胆子娶个男人?不对,我几时说要娶他啦?”
江澄立即沉下脸来:“余将军果然没有求娶的意思?那请以后对赵公子疏远些,人家毕竟是大家公子,名声最是要紧,将军莫害了他。”明帝虽然有意将赵玉润和沁雅许给余彤和黄一笛,但若是余彤只想看花不想养花,那他必要劝明帝另外考虑人选,毕竟凰朝不止余彤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
“余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啦,你要是看上人家了,你就痛痛快快地娶回家,人家赵公子也不是见不得人的男儿,你要是没看上人家,你就别跟人家腻歪。”史燕梦出言责备道,史太医比余彤年长,又生得慈眉善目,平日里很少责备人的,这番说出口便是清晰地表示了对余彤行事的不赞成。
余彤闻言便沉默了。半晌,江澄正准备走的时候,余彤用右手一拍床栏,慨然地道:“好女儿当机立断,请史太医给我准备笔墨,我这就给家父写信,让他老人家托媒人去赵家上门提亲。”
余彤写完信,江澄便当着余彤的面喊了专门给京城送信的士兵过来,让这士兵快马加鞭送到余府老正君手中。余彤在士兵后,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江大人,这赵公子是敏君殿下的哥哥,末将求娶赵公子,需要跟陛下言语一声吗?”
江澄微笑:“余将军娶夫郎是喜事,这样的喜事陛下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余将军可以给陛下写个奏折奏明此事。”
余彤有些懵懂地搔了搔头。江澄见状心头暗叹,这余彤并非心机深沉之人,这样率直的武将给敏君做嫂嫂,既不会结党营私又能让赵玉润余生有托、让赵家有了帮衬,明帝当真是用心良苦。他原本想要提醒余彤,既是要跟明帝做连襟,最好将这赵公子娶为平夫,因为姚天的规矩,侧夫侍夫小郎的家人都算不得妻主家的亲戚,只有正夫和平夫的家人才是女子的正经姻亲,此时想明白了明帝的用心,便知赵玉润做个侧夫自有做侧夫的好处,过于强求反倒不见得是福分,当下微笑离去,不再问余彤究竟要娶赵公子做侧夫还是做侍夫。
二十三日一早,江澄带着沈名菡、定儿等人前往朱皓县,沈名菡登记账目,定儿带人去释放奴侍,江澄则在衙门中审理冤枉错案,刚审完两个案子,便听到衙门外面有人唱歌:
天柱倾颓兮满目疮疣,烈日当空兮万物为囚。洪水横流兮不见兰舟,登楼远眺兮无处遨游。
江澄来不及多说什么,一个箭步就飘出了衙门,却见那唱歌的人向街市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继续唱“学书攻剑兮众生难侔,身无分文兮世俗笑尤。美玉不售兮一夜白头,谁人知我兮腹有良谋。”
江澄暗道这人便是自己那日寻找的高人了,当下紧紧跟着她,这人却脚下不停,一直走了十几里地,到了朱皓县郊外的一个小村庄路口的酒家门前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