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我今个儿情绪不稳,若是在陛下跟前口出怨言,陛下该说我恃宠生骄了。”赵玉泽飞快地决定道。
江澄听了,便让小兵去请林从和董云飞。薛恺悦和赵玉泽各自看了他一眼,赵玉泽轻声道:“澄澄你似乎不着急给陛下生女育儿啊?”
他也不想欺瞒赵玉泽,当下缓缓地点了点头,薛恺悦瞬间睁大了眼睛,低声问道:“为什么?”
“一句话说不清,改天我住在兵营里,跟你们俩慢慢说。”薛恺悦刚才的话提醒了他,明帝多半是要晋沈知柔君位的,他如若怀孕生女,外朝的职位必得辞去,内庭却又没有君位可晋,那时节他怎么办?他若是恩宠足够或者像林从和董云飞那样年纪够轻至少十年不担心失宠也就罢了,再不然像陈语易那般喜欢恬静风雅的生活也没什么,偏偏恩宠不足年纪又大,姿色平常又没有家世,还一心放不下外面的人和事,那他在宫里的日子怎么过,数着手指头养老么?
林从很快地就带着小侍超群到来了,一到就解释道:“小云子今晚留下教新军,让我自己去帅府”,江澄点头,复又环视了下营地,见凯旋士兵的营帐已经扎好,不少小队已经开始支灶架锅,得胜归来的士兵们正在被原来的同袍们团团围住,每个人都是一脸骄傲地讲述三日夺四城的英勇事迹,将军校尉们倒是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沉稳与从容,各自和留在大军中的至交好友在营帐周边的空地上或站或坐地闲谈,男营中更加井然有序,不少男儿已经进入帐篷中坐着,帐篷前的小灶上都是滋滋啦啦地炒菜声。江澄忙带着林从与薛恺悦、赵玉泽两个拱手告辞。
刚迈进帅府,便见安琪从门房向他走来:“江大人,秦侯带回来的辎重在门外停着,秦侯吩咐我一见大人便把辎重交于大人入库。”
江澄闻言便让林从先去见明帝,自己随着安琪去收辎重。跟安琪两个督促车队,把十几辆辎重车驶到军需营,他指挥士兵把银钱细软逐项入库,自己亲自己拿笔登记,登记完毕之后,已是酉时酉时末了。安琪冲他拱手告辞,带着士兵们自回董平南的帅府参加晚宴。他则在营中等沈名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沈名菡就从城外军营返回来了,他嘱咐了沈名菡一番,告诉她晚上守护库房务要小心谨慎,有何不对,立即发信号箭示警。秦侯带过来的这批金银细软,若是在太平年月,他尚不会觉得怎样,可如今芳晖县官库已空,这么十几万大军驻扎在这里,每天花得银子跟流水一般,这批细软再出了差错,那可就让人心慌了。
沈名菡小心地答应着,末了看看他的神情,欲言又止地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名菡无需如此小心,有话尽管讲。”
“大人,秦侯回来之后,咱们仍是只负责京城来的大军的军需吗?董侯的兵马归咱们供应吗?”沈名菡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事陛下和徐尚书会料理的,我估计翌日便会有结果。”他迅速地思考了,很肯定地告诉沈名菡。比起两军是否合爨,两军的兵马指挥权,是个更大的问题,但他知道以明帝的睿智、徐淳的果决,这件事必定很快就有结果,等军权的事有了结果,军需是统一供应还是分开供应,也就一目了然了。
江澄进得帅府大堂的时候,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半,他看了看席面,御席上林从正陪在明帝身边,笑得娇艳可人,便走过去坐在楚遥、尔雅那一席上。和欢几个跟他欢快地打招呼,两个陆公子更是热情地帮盛饭盛汤,他边动筷子,边问周公子叫什么名字,那周公子很是沉静地答道:“小的名叫周璞”,他刚夸了句人如其名,低调而有才学,两位陆公子便欢快地问他:“那我们呢,江大人怎得不问我们俩叫什么名字?”
都是骑射营中的校尉,他不能厚此薄彼,只好问两位陆公子分别叫什么名字,两人争先恐后地向他介绍自己,却原来一个叫陆天霖,一个叫陆春霖,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这兄弟两个不应该叫霖,而应该叫莺,他们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他不得不微笑着从头敷衍到尾。
宴席快散的时候,他刚要离席去明帝的御席伺候,却见尔雅小王子幽幽怨怨地道:“江大人,您都没跟我打招呼。”哎哟,这可真是顾此就失彼,不知陛下应付后宫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或者可能比他更为难吧。他低头看看小王子那伤感的表情,只好坐回了椅子,耐住性子安抚小王子,细问了小王子参加了哪些战斗,第一次上战场砍杀敌人怕不怕,听那尔雅小王子轻声细语地向他描述战场见闻。等到尔雅小王子的谈兴得到满足,他再看明帝的御席,却哪里还有明帝和林从的影子。他连忙扫视了下大堂,见除了明帝外,徐淳、董平南、秦瑛、林赓四个均不在堂中,猜测她们几个是去跟明帝商议有关军权的事了。
江澄回到正院的时候,向明帝正房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林从正在房中边喝茶边等明帝。他见状微笑,自去洗沐。这晚明帝到子正时分方才回房。他压根没起身迎接,林从已经在正房了,以明帝之多情,他不信明帝会把林从撵到厢房喊他去服侍。
次日一早,他去正房见明帝,林从尚未起床,小侍们刚刚服侍完明帝洗漱,他连忙上前站在明帝身后,给明帝梳发,明帝一边由着他服侍,一边轻声道:“抱歉澄之,朕食言了。”
他微笑:“无妨的,陛下身边人多,顾此失彼是难免的。”
明帝微微叹息,十分诚恳地道:“朕不能因为澄之好脾气,便总是冷落澄之,这样下去,澄之以后就不信朕了。”
菱花镜中映出明帝极为歉疚的玉颜,他看得心头一酸,话就脱口而出了:“小从子是臣侍邀请来赴宴的,这事不怪陛下。”
明帝听了,从椅子上刷地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问道:“为什么?”
“小从子好几天没见陛下了,臣侍想他多半想陛下了。”
“别敷衍朕,朕要听实话。”
“一句话说不清,倒是臣侍有些公务要跟陛下回报。”
“那就改日细说,你先谈公务。”
他忙把跟罗幻蝶商议的安置奴侍和颖儿的措施给明帝讲了,明帝听了道:“开荒和聘请工匠教男儿技能,便都按罗卿的,这育幼粥铺也大可开得,只是叫育幼粥铺,不够响亮,而且要养育幼儿,也不只是喂个粥这么简单,依朕看不如叫慈幼堂,待会儿去书房朕便让向卿拟旨,回头再让皇后给慈幼堂题个牌匾,这慈幼堂也可不局限于新拓州县,凰朝原有各州也可开得,这是施仁布泽之举。”
他连忙点头,继续给明帝梳发,边梳边问了下两军是否合爨?明帝稳稳地道:“都是凰朝的军队,自然要统一供应军需。待会儿书房议事,朕自会安排的。”
他听了便觉心头踏实,明帝和徐淳,果然是能够料理大事的,自己只需做好本职便可。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陛下真让人安心,微臣心中无比踏实。”
明帝叹了口气道:“朕若真能让你安心,你就不会总是拒绝朕了。”
他低头:“这是两回事,陛下不要弄到一块去。”
“这两日要跟玄武见仗,朕顾不上,你也忙,过些日子你看朕怎么收拾你。”明帝故作凶狠地从菱花镜中看了他一眼,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以陛下之仁厚,能怎么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