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倒轮到他疑惑不解了，脑海中迅速回忆正旦那晚明帝提起女嗣之事时所说的话：“别人的是别人的，澄之的是澄之的，朕倘若不幸走在澄之前面，后来的嗣君未必能像朕待太君们那般宽厚，澄之将来岂不可怜？”他当时以为陛下想要他生女育儿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担心他晚景凄凉，难道他理解错了？难道陛下也像姚天中绝大多数女儿一样，认为生女育儿就是男子本职？

这么一想，他心中就觉得酸涩得难受，这酸涩感在胸腔中快要爆炸的时候，听得秀儿在房门前奏道：“奴才秀儿给景卿主子送药。”

“进来”，开口的是敏君。

秀儿进来之后把丸药从红色锦袋中取出来一颗，放在他手上，又给他盛了碗汤，并用小勺子尝了一下，方才对他言道：“主子，汤已经不烫了，服药正好。”他无奈地道：“把剩下的丸药放到我房间里去吧。”秀儿领命，小心地退了出去。

大概是见房间中又只剩他们几个了，董云飞再次开口道：“又不是所有男儿都不肯给陛下生女育儿，乐意生养的便是陛下不准他生养，他也会千方百计地生养的，陛下为何非要逼迫不乐意的呢？”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他不由地停下了摇动汤勺的手，静静地听明帝怎么回答。

却见明帝冷笑道：“为什么，朕这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不想给朕生女育儿，那你想不想承宠呢？你想承宠，这一点朕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你想承宠，朕也如你所愿，是，宫里人多，朕是有疏忽你的时候，可是朕尽量不冷落你，能给你的荣宠朕也尽量给你，上次回京后朕给你的赏赐便是比不上玉儿，也及得上皇后和柔儿了，朕不能算对不住你。可是你只想承宠却不想生女，那你拿朕当什么？欢楼里面专门供豪门寡夫排解寂寞的女公子吗？”

明帝这话说得极重，董云飞愣了，他也愣了，大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赵玉泽方才边给明帝盛汤边劝道：“陛下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别说陛下是至尊天子，便是民间寻常女儿也没有个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的道理。陛下这是怒气上头了，且用碗汤，消消火。小云子你怎么回事，身为后宫哪能跟陛下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嚷嚷呢，还不快给陛下认错。澄澄你也是的，陛下特意让尚公子给你赶制的丸药，你也能忘了，赶紧把丸药服了，别惹陛下生气。”

哎？他看看明帝盛怒未解的玉颜，低头看看手中的丸药，没敢再说什么，乖乖地把丸药放进口中，端起汤碗，大大地喝了一口汤，将丸药服入腹中。

他刚服完药，却听明帝道：“云儿你怎么说？”

董云飞咬了咬朱唇，脸上露出又痛苦又纠结的表情，片刻后，董公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地开口道：“臣侍爱极了陛下，承宠只是因为喜欢陛下，可若是陛下非要臣侍为陛下生女育儿，那请陛下再宠臣侍八个月，等臣侍满了十八岁，就请陛下再也不要宠臣侍了。”

明帝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涩声道：“云儿你太执迷不悟了，你这是吃准了朕不舍得动你，朕的确不舍得，朕之前答应过你，到十八岁生日晋你位分，朕说话算话以后位分照晋，赏赐照给，朕也不决再冲你发火，可是你想通之前朕都不会再碰你。”

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严重了？他忙起身给明帝行礼，柔声道：“陛下息怒，这都是臣侍的错，是臣侍服药不及时惹陛下生气了，小云他为臣侍解围才言不由衷的，陛下就不要生他的气了。”

明帝厉声道：“澄之你给朕打住，你别以为你服了药朕就不追究你了，你前两天刚答应朕要对朕坦诚相待的，今天就拿话搪塞朕。”

得，这真是越来越糟糕了，他无奈地笑笑，正想着今日这事怎么收场，却听门外帅府小侍报道：“董侯大获全胜，陈大人在院门外等候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