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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2/2)

从军需营中出来,他便往山上去。山脚下有营帐的灯火映着,倒不显黑,往上走了一阵,四处不见一点光,他心里就有些没底。这梦雨山虽是凰朝名山,山路却没人开凿,整座山上没有一道石阶。脚下是崚嶒的山石,踩在上面忽高忽低,两边都是斧劈刀削的山崖,山崖上还不时传来怪戾的鸟声,他越走越觉得心慌,只想早一刻到达山顶见明帝,当下施展功夫,快速行进。

走了一刻钟的样子,一片黢黑中忽然出现了亮光,他连忙走得更快些,三两下赶上了这亮光,近前一看却是关吟带着楚遥、顾璟、尔雅、颜可心和定儿几个正在登山,他不欲打扰这些年轻儿郎,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关吟手持火把,边走边给男儿们讲故事:“这梦雨山上最有名气的倒不是关彤的读书台,读书台那是文人们喜欢的,普通百姓们最爱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么?”他听得莞尔,猜测关吟多半要讲团圆台的故事了。果然关吟开始绘声绘色地讲团圆台的故事:“不知哪个世代,有位年轻的绝色男儿嫁给了一个貌美女子做正室,小妻夫两个极为恩爱,然而这位女子没有官职,家中也没什么田产,小妻夫两个守着母亲留下的积蓄度日,坐吃山空不是办法,这日这位女子的婆婆就把她喊了过去,对她言道,儿媳啊,我把儿子嫁给你,是要他跟你享福的,你这样子下去,早晚有一天他得跟你到大街上讨饭吃,我这有一笔银子,你拿去做个生意,也好有个进项。”

关吟讲得声情并茂,男儿们都被吸引住了,压根儿没人发现他跟在后面。可是男儿们只顾听故事,这脚步就慢了下来,关吟似乎也不急着上山,步子跟男儿们一样慢。他不禁有些着急,这故事他是知道的,没有听下去的必要,可是他没有火把,与其摸黑走山路,不如随着火把一起走。可是关吟把故事讲完之后,男儿们便纷纷要求去看半山腰的团圆台,关吟自然有求必应,立即带着男儿们转向旁边的小路,他见状便决定不再跟随关吟,自己直接上山去。

他从男儿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顾璟一声惊呼:“江大人,您怎么一个人上山?”他停下脚步问顾璟道:“你们晚上住哪啊?”关吟抢先道:“雯姐姐上山之前说要帮我挑个竹楼,我们晚上都住竹楼里面。”

他听得皱眉,这关吟带了这么几个男儿上山,晚上一同宿在竹楼中,怎么看都不利于男儿们的清誉,但此时让男儿们下山去,也有些不近人情,当下只好嘱咐关吟道:“记得让他们几个单独住一栋,你去跟阿雯住。”男儿们听了都格格娇笑起来,顾璟更是笑得弯下腰来,关吟苦笑道:“知道啦,江大人放心吧。”

他满意地向前走去,听得身后顾璟对关吟道:“阿吟你这名声有点差啊,江大人对你一点都不放心呢。”关吟苦兮兮地道:“江大人这是还不了解我,等他了解我了就知道我是凰朝第一等好女儿。”

他的确不怎么了解这关吟,虽然关吟是关荷的长女,关鸣鸾的妹妹,去年也与他一同出使过玄武,但他和这关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不仅没有交情,他还不知怎的,对这关吟很是不放心。如今仔细想想倒也没听说过这关吟有什么劣迹,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去年出使时,关吟说史燕梦夫管严的话,便明白了自己对关吟不放心的原因,一个能说出来“男子以不妒忌为美德”的女儿,一个能够问不大熟的朋友“您就没想着重振妻威”的女儿,怎么看都不是男儿家理想的妻主。

又往上走了一刻钟,绕过一块怪石之后,山路变得宽阔起来,他走起来更为容易了些,正准备提气跑上山顶,便听见前面路边松树下有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子道:“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他?他明明不喜欢你。我虽然不是大长皇子亲生的,可是我们苏家也是世代书香,哪里就比他差了?”

他吃了一惊,这口吻这声音,分明是苏澈的庶出弟弟苏泓,这女子却不知道是谁,他决定听上一会儿再走。当下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却听那女子道:“你论家世论容貌样样不输给他,奈何我只喜欢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是不介意做侧室,我可以回头娶你做侧夫。”那男儿立即怒声道:“你别想,我苏家的男儿绝不给人做侧室,你也别糊涂,你当你喜欢他,他就一定会嫁给你么?以我看,他早晚是别人的人。”那女子道:“你别这么说,他是我母王给我定下的正室,只要他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就必定会娶他。”

他脑海中电光雷鸣,随征诸将中有“母王”的只有萧忆月,这萧忆月是高敬的未婚妻,高敬心仪夏离,可这苏泓竟然心悦萧忆月。这四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啊。他正觉头大,便听苏泓道:“你既然只喜欢他,那我约你出来,你干嘛还答应?你是想两个都要么?我苏家男儿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他暗暗点头,这苏泓的脾气倒有点像阿澈,这事看来是萧忆月不地道,高敬和苏泓两个旗鼓相当,她想同时娶回家,委实是贪心了些。

却听萧忆月道:“我哪知道是你啊,小兵跟我说骑射营的公子约我去爬山,我以为是阿敬,我就出来啦,到了山脚下才发现是你嘛。”

苏泓“哇”地一下便哭了出来,边哭边气愤愤地骂道:“你心心念念都是他,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却那么喜欢你,你太让我伤心了,呜呜呜”

那萧忆月听上去很有些焦急道:“你别哭啊,哎,我有一点喜欢你的,你别哭啊,我,我给你擦眼泪。”

看来这萧忆月和苏泓不是那么容易掰扯得清的,他懒得再听下去,提了一口气往上走,从松树下经过的时候,苏泓仍然哭哭啼啼,萧忆月在旁边低声絮语,两个根本没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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