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哥，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样的福气？”林从的声音中有几分苦涩。

“也不止我们了，姚天绝大部分男儿都没有这个福气，毕竟男儿多女儿少啊。”他对这个问题早想得比较透彻了，在姚天男多女少的背景下，想要一妻一夫的过小日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便是一两个幸运男儿有这样福分，那也是少之又少的个例，不能当普遍情形看的，他将来修改户婚法也需重点保障多个夫侍家庭中夫侍们的权利。

“澄哥，我能问句不该问的吗？”

“你说。”

“澄哥，你嫁给陛下好多年，陛下都不理你，你，你可有后悔过吗？”林从的声音有些断续，可是想要求得答案的意思却很明确。

“后悔什么？后悔嫁给陛下？这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啊，难道你后悔了？”他有些吃惊，话尽量说得轻松，听上去是打趣的语气。

“我倒也没有后悔，只是，只是，像这样的晚上，多少有点不开心罢了。” 黑夜里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林从又是一向坦荡犀利的，这话说得就极为坦诚。

他听得一怔，默默计算，林从自初十那晚承恩，至今未侍圣驾，多半是有些想念陛下的怀抱了，这事却不大好劝，然而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合适，斟酌了一下，开口安抚道：“你前些天在骑射苑嘛，若是一直在陛下身边，陛下不会看不到你的。”

“澄哥你安慰我罢了，我便是一直在宫里，陛下身边有玉玉和知柔，也不会多宠了我的。”林从把话说得极为明白，不给他任何粉饰遮掩的机会。

“敏君他承宠日久还没有身孕，他多少有些着急，找尚公子开了助孕的药，陛下是知道的，难免会多宠他些，想来不会一直这样的。”他只好低声解释，赵玉泽是个极好的人，林从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他不想让林从和赵玉泽因为恩宠失和。

“我知道，这事也怪不得玉玉，本来嘛，我在玉玉后面进宫，分了玉玉的不少恩宠，玉玉都不曾生过我的气，待我跟小时候一样。我哪能因为一夜两夜的，就跟玉玉闹别扭呢。我只是，哎，澄哥，我想你也一样的吧，想要天天陪在陛下身边，想要跟陛下同起同睡，想要每时每刻都看得到陛下，想要陛下心里眼里都是自己。”林从的话并不怎样铿锵有力，可却像一个个的萤火虫，飘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诱人心神。

他听得感叹，抛出了一个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陛下当初要你入宫，你怎得就答应了呢？林侯劝你的？”明帝的心思他很容易猜到，即将与玄武、白虎开战，那英勇善战的将领当然是拢在手里越多越好，林从年纪虽小，可是武艺出众，枪法尤为高超，这样的少年嫁入皇室，才是最让人放心的，何况林从背后还有林侯，林从跟了明帝，林侯岂有不为朝廷竭忠尽力的？相比之下，林从的心思他倒不是很懂，林从与他不同，他几乎没得选择，林从是有选择余地的，若是林从坚持不肯嫁给明帝，以明帝的个性，多半也不会逼迫林从入宫的。

“我一开始的确不想嫁，我进宫之前陛下身边已经有好几个了，皇后且不说了，玉玉那时已经是恩宠极盛的敏君了，我论容貌论才艺都不见得比玉玉更出色，进宫后多半也比不过玉玉的，何况宫里规矩大，进了宫就跟坐牢差不多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进宫受拘束。可是陛下看上了我，去我家里跟爹爹谈了两三回，爹爹一开始也不同意我进宫的，后来不知怎得就被陛下说动了，反过来劝我考虑考虑，说陛下是个仁厚圣主，我就答应爹爹下次她再来的时候见见她。”林从开始回忆和明帝的情感经历，江澄此时有些困了，可是仍打起精神倾听着。

“陛下又来了两三回，每回来都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我家里也不缺这些，可是陛下也不知道从哪打听的我的口味，带的东西都是我爱吃的，送的东西都是合我心意的，我一开始还想不理她来着，可是看她一个皇帝连着跑了五六趟，就多少有些感动，她岂有看不出来的？再来的时候就要求陪我练枪，说她要是赢了我，我就答应她进宫去，她要是输了，她就不再来纠缠我了。”

江澄听到这里倒有些好奇，明帝的刀法、枪法他都见识过的，平心而论，明帝的刀法无敌，枪法却只是不错而已，林从可是林侯亲手教出来的林家枪的嫡传，明帝要想赢了林从，可不是那么容易，可是林从已经进宫了，莫非陛下的枪法比他知道的要高绝？他打着呵欠问道：“陛下赢了？”

“没有，她输了，林家枪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她那段时间又不经常练枪。”

“那你怎么进宫啦？”

“她果然遵守诺言不来看我了，我就难过起来了，总想她，一看见那些吃的玩的，想她想得就更厉害了，爹爹说既然陛下不让我进宫了，陛下送的这些小玩意该锁起来就锁起来吧，免得回头我嫁给别人，妻主见了不悦。可我不想嫁给别人了，也不想喊别人做妻主。整整一个月，我都不欢喜，爹爹看我实在难受，就跟我说要不他写折子把我送进宫吧。”林从的语气中都是初识爱情的酸甜。

“陛下这是欲擒故纵啊。”江澄没想到明帝在儿女感情上也会用谋略，一时间有些懵，话就说得有些随意。

“就是欲擒故纵，可是我喜欢上了，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哎，小云子倒是被我连累的，关家正夫杜伯伯原本对小云子很喜欢，想聘他做女婿的，结果还没等关家去下聘礼，礼部那个郑岚听说我要进宫了，就怂恿董姨也把小云子送进宫来，又在陛下跟前说什么新人要收一对才好，陛下就同时收了我们两个。”林从继续回忆往事，语气略显惆怅。江澄听了暗道董平南和董雯都是得力武将，与其让董家和关家结亲，倒不如把董家儿郎娶进宫来，陛下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听完了林从回忆往事，江澄不想让林从情绪过于怨艾，便给他讲了一回冯兆雪和她家韩公子的故事，听得林从惊讶不已：“韩公子居然敢打冯小姐，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冯小姐被打了，还这般护着他，当真是爱他入骨了。”

他点头道：“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多的是人想不到的，不过这冯兆雪总被打也不是个办法。韩公子住在骑射营，你回头让侍儿留心些，别让冯兆雪在军营里挨打。”

林从道：“这事交给我了。澄哥你那还有什么我没听过的故事吗？”他想了想，给林从讲了一番尚然兮的故事，林从听得越发感慨，却仍然没有入睡的意思。他打起精神，又讲了一番高莹和她家小侍笍儿的故事，等他讲完了，发现林从睡着了。

林从睡着了，他也想入睡，可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却是怎样都睡不着了。

次日他天不亮起来收拾，穿戴整齐去见明帝，明帝果然已经起了，正坐在外间让赵玉泽的侍儿给她梳发，他上前请了安，明帝看了他一眼就道：“这黑眼圈是怎么弄出来的？一夜没睡？”

他微笑：“晚上跟小从子闲聊，聊得兴起，睡得迟了些。”

明帝听了若有所思，蔼声道：“睡得迟就不要起这般早了，军需营那边有沈名菡盯着，秦卿和林侯都是老于军旅的人，卿不必一大早过去的。”

他连忙点头，心头微暖。